云的上面的上面的上面

<P>    云的上面的上面的上面
                                ——给伊朵</P>
<P>     我开始学着用圆子笔写字了，开始学着习惯它那触在纸上转瞬即逝的感觉。而以前我都是用钢笔的，习惯它划在纸上粗糙的质感，习惯它纯正的黑色墨水。深不见底。</P>
<P>     在母亲节的晚上我在学校里漆黑的电话亭里给我的母亲打电话。我说妈节日快乐啊。我听见母亲久违的笑声，还有她说的你好好在学校努力吧，那样妈就快乐了。背后如水冰凉的夜风吹着我的皮肤,疼痛有如切肤。</P>
<P>     走出电话亭我抬起头看见低沉的夜空中乌云轰隆而过。
     伊朵，你说在云的上面的上面的上面有星星和月亮，他们在一起唱着快乐的歌。
     为什么我看不到任何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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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卡卡在晚自习上大声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她说你知道吗我很累了。我突然就看见我憨憨的弟弟出现在那个冬天。那时地上是雪白的生病了的天空中不断的飘散着冰凉而美丽的雪片。弟弟站在我的面前仰起他纯真毫无暇疵的脸，我看见他明澈的眼里飘散的雪花那么让我温暖。他说哥我不读书了就去找工作赚钱让你继续上学啊。静如天籁的天地间我听见雪花坠地时粉身碎骨的声音，那么一如反顾。迷蒙的雾气中弟弟红彤彤的脸在我眼前若隐若现。我伸手抱住他的头，把他揽进怀里，说傻小子冷了吧。哥冷了。</P>
<P>     卡卡说其实你不应该是白羊座的你找不到你的动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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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床看见外面凌乱的雨滴坠落下来犹如漫天的泪水。
     傍晚时天边挂起一轮被撕裂的夕阳摇摇欲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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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说可是你不知道我在看你笑的时候会感觉到冷对着你还有别人大笑时眼睛里会呛满泪水。
     我问虫虫总是感冒的孩子你很怕冷是吗？她认真的点头眼里满是天真的神情。
     可是那为什么你却一直把自己的心露在夜里受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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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朵在天台上踮起脚尖唱歌她唱踮起脚尖就更靠近星光。然后她就转过头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在天台上和你一起吹很冷很冷的风么因为在这里我就可以听见星星和月亮的歌声了。
   
     
     忽然想起傍晚的时候虫虫说的话。
     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指着地平线说：你看，好美。
     那撕心裂肺的美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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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你还会回来吗？为什么你走时悄无声息留下我一人在我们曾经拉勾许诺的星空下拨弄本来属于我们的吉他？
     你知道吗每次我回到我们的小村庄看到我们曾一起飞奔过的那片田野听到山顶上那棵我们一起爬过的树在风里呜呜的孤独作响时就会想起我们说过的话。我就会潸然泪下。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的可如今我们各在天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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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阳光灿烂天空明净如洗。
     我躺在草坪上身边仿佛躺着伊朵。于是我就听见她柔柔的声音说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听她说天气很好云很好你很好我也很好，听她说阳光象快乐的河流在流动你听到他丁冬的声响了吗，听她格格的笑。
     可是我身边没有她了。我捧起一捧阳光泼在脸上我感觉到它暖暖的流动从我的脸上慢慢流进心里。那里，住着伊朵。
     伊朵，阳光就象快乐的河流在流动你听到它丁冬的声响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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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在晚自习人声鼎沸的课堂里认真的用很软的声音说话。
     他说哥你知道我长大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要一个人带着我的小狗去一个没有人的树林，然后在那里用自己的手盖一间木质的小屋——一定要是有有木头清香的白桦。我喜欢它淡淡的气息还有它身上那么多的忧伤的眼睛。然后我就可以每天和小狗一起在露珠里赛跑，或者去看第一束阳光在露珠里折射出的那道彩虹。下午我就在浓重的树阴里躺下或者坐在我的秋千上和小狗说说话。我想那时候一定会有一束小小的阳光穿透密密的树叶泻到小狗的头上然后跃进我的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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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想起来了伊朵那天你就是在那么浓重的树阴下我看见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外面明晃晃的阳光溅在你长而弯曲的睫毛上你拉着我的手说你要在这里一直等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的。然后我就看见你在阳光下奔跑裙裾飞扬的样子。
     你在马路的中央在那个夏天一直刺眼的阳光下回过头对我微笑，飞扬的发丝遮住了你的眼睛。我看到你在空中飞翔笑容纯真就象天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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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对我说你说以后我们要一起看星星看大海看天空看回忆的，我不会忘的你也不能忘的，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都记不起来了怎么办呢。
     她是写纸条对我说这些话的我想象她说话的表情然后我回头看见她面无表情的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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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朵我想唱歌了。
     我站在黑漆漆的天台上脚下是无止境蔓延的黑暗。大风穿透我的身体呼啸而过。我的头顶有云彩吗？我看见满目的黑暗和黑暗中划满伤痛的天空。我闭上眼，想象天边那颗孤独的星斗闪耀。
     
     我想知道/流星能飞多久
     它的美丽是否/值得去追求
     夜空的花/散落在你身后
     幸福了我很久
     值得去等候
     于是我心狂奔
     从黄昏到清晨/不能再承受
     情愿/坠落在你手中
     羽化/成黑夜的彩虹
     蜕变/成月光的清风
     成月光的清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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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他们了我正在老去的爸爸妈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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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就坐在我的对面薄薄的月光下我看见她微微抬起的侧脸。她说哥你会象现在一样一直都在我身边吗？会是一直吗？我轻轻的点头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永远会是我关心的妹妹不是吗？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一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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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就要中考了。
     月假回到老家见到了爷爷奶奶见到了他们写满沧桑的脸上写满灿烂的笑容有如阳光让我感动。那晚吃了奶奶做的大块肥肉睡在有柔软清香的稻草铺成的床铺上我梦到阳光香甜的味道。
     第二天我在我曾经快乐过的学校里见到了我漂亮的弟弟。他在曾经我端坐着幻想美丽未来的教室里端坐着，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在幻想着他的未来。一束阳光打在我善良而美丽的弟弟身上。我看见他长长的卷曲睫毛，看见在他周围教室里淡淡的灰尘在翩然飞舞。
     忽然想起一切。象在轮回中定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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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里依然有孩子淘气的声音。树上的木兰花仍然一朵一朵繁茂得盛开。浓郁的芬芳让我沉醉。只是我们常爬上去的那棵古老的桂花树枝头更弯了，树皮更滑了。健硕的树干上还多出了一个在轻轻晃荡着的秋千。
     伊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坐在上面但我确定我听到你笑得那么真实的声音了。
     伊朵你知不知道我害怕了我害怕我再看不见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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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你对我说你会回来的你会回来看我会胡来看我们的吉他的。于是我就一直等一直等。
     可是你却从此失去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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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告诉我她的心口疼痛的时候她已经在准备回家休息了。于是以后的几天我只能看着她很艰难的每天吞下大把大把的药片。看到她消瘦的脸在我黑色的眼睛里划下的弧线我感到疼痛。
      卡卡说哥你知道吗只有再我开始折星星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可以平静的享受幸福。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我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的。
      哥，你要记住，这里装的，除了你的星空。还有我的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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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对我说如果卡卡不休学我们要很快乐的再一起啊。
      我们要再一起。很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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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会很快乐。
      伊朵拉着我的手奔跑在广阔的田野上，在呼啸的风里伊朵的笑声飞到很远很远。在绿色柔软的海洋里，我们象两只海燕，乘着风飞翔，美丽的云彩穿透我们脆弱的身体。没有声响。
      伊朵，你在这里用手指认真的指着头顶的天空说：这里有天堂。那里空气甘甜。我看见你眼神虔诚。没有忧伤。
      那晚星星又跑出来唱歌。我们燃起温暖的篝火。我看见你干净的脸上有幸福在跳动。寂静中，听到你的笑容触及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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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卡卡没有休学。她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带着一张大大的笑脸跑回来了然后对折我说哥你不知道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有多难闻。
      我微笑着拿出一大包小纸条说可是你要我每天只许拆一张的纸条我才看了三张怎么办呢？
      第一张她说哥，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第二张她说哥，我想你了你会想我吗？
      第三张她说哥，等我回来。
      三天的想念。恍若隔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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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我忽然想起山顶上的那棵树来。
      那是一棵古老的油茶树一种坚韧的树，它总在夏天热烈得生长到前所未有的繁茂然后在秋天盛开满树洁白而甜蜜的花朵象是数量巨大的白色蝴蝶群在生命开始凋零的季节里演出一场规模盛大的舞剧。秋风掠过舞台，舞者白色的翅膀如飘雪般弥满整个忧伤的山冈，纷繁而凌乱的坠落。那是美丽且决绝的飞翔。
      记起来了吧，那棵古老而坚韧的承载过我们梦想的大树。那个夏天，我们爬上了它的树冠，在繁茂如森林般的枝叶中我嗅到了书页茂盛生长发出的强烈气息。当我们拨开头顶上最后一枝密叶时热烈的阳光刹那间如瀑流般直泻进我的眼里。那一刹那世界如此明亮。亮到我睁不开眼。
      站在我们安静的小村庄的山顶，我们看到了好远好远那座黛青色的大山，还有我们无比接近的湛蓝的天空。
      那天你说如果我可以飞我要飞到更高的地方。
      那天你说如果我可以飞我要飞到更远的地方。
      后来我跌落在了飞翔的路上再看不到蓝的天空。
      后来你迷失在了远去的路上再找不到回家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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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朵我丢失了你就象我丢失了我的星空一样，可是伊朵。我该如何去寻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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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终于辍学了他去到了一家小小的酒店里当了一名更小的侍应生。每次我去看他他总是仰着头看我并对我好看的微笑说哥我很好你好吗？我看见他美丽的眼睛里弥满了隐忍的忧伤，就象小时候他心爱的小狗在一个阴冷的雨天突然死去时他抱它在怀里去温暖时眼里承载的忧伤。如此柔软，却又如此坚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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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把一整瓶子五颜六色的星星送到我手上的时候说哥希望你的心里从此不 再是空的并且是五彩缤纷的。你要快乐。
      哥，你还记得那个小洞和老鼠小蘅的故事吗？
      在一片大森林里，小老鼠小蘅被一只大花猫追着跌进了小洞空空洞心里，小洞就这样救了小蘅了。于是小蘅就和小洞说话。小洞呢，他发现这只跌进他心里了而且又罗里罗嗦的小老鼠还挺可爱的呵所以小洞就决定和小蘅成为好朋友了。
      可是小蘅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小老鼠啊，她没有地方住的。好心的小洞想了想就让小蘅住进了他空着的心里了。用小洞的话说就是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嘛，不如就让你这只还不算讨厌的小老鼠住啊。于是小蘅就有家了小洞的心里也再没有风吹过时呼呼的声音了。
      小洞明天都要陪麻烦的小蘅去晒很大的太阳并且为了小蘅在自己的心里也能感觉到阳光他还在心里开了一扇明亮的窗。
      有一天小洞又在陪小蘅晒太阳忽然有一滴树脂落到小蘅的面前。小蘅跑过去看了又看觉得很奇怪就问小洞这是谁的眼泪啊好大的一颗。小洞告诉小蘅说那是松树的眼泪啊。你看被它包裹住的东西就可以一直变成永恒了。小蘅看着小洞问他那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永恒了你在很久很久以后还会记得我吗？小洞
拍了拍小蘅的小脑袋说你忘记了啊，我的心是空的是记不住东西的啊。然后小洞就笑了起来。小蘅也笑了。
      那天晚上小蘅从梦中惊醒并且从来都不哭的她那天还很伤心的流出了一滴眼泪。小洞看见小蘅那么伤心很着急可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只有一直问一直问小蘅你怎么了啊？过了许久小蘅终于回过头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对小洞说话了。
      小洞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从来都不哭吗？因为我只是一只纸做的老鼠啊。我只要沾上一滴水我就会死掉然后消失的。所以我从来都不哭并且每天都去晒太阳把自己晒得硬硬的。可是小洞，刚才我梦见有一天我出去了再回来你就忘记我是谁了我就难过得哭了...我终于还是哭了...
      小洞听着小蘅越来越小的声音看着她慢慢倒下却无能为力他那么的难过，可是他只是小洞，他哭不了的。忽然他看见小蘅变成了一阵风，飞走了。不见了。小洞难过得发不出声音来。他用手轻轻的捧起小蘅的那颗眼泪在心里默默的说小蘅，你放心吧，有了你的这颗眼泪，我的心就再也不会是空着的了我就不会忘记你了。
      这就是你要的永恒吧。
      我静静的听卡卡说完这个故事我看见她的一颗眼泪掉下来我好想伸手去接住，可是我没有。卡卡说完了抬起头用湿润的眼睛望着我说哥你会象小洞记得小蘅那样记得我吗？
      我看着她，点头。说，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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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多你知道吗在这样的夜里我又想起你阳光西轻轻飞舞就象天使的样子，想起你说蓝烂漫的天上白云飘时候的样子，想起你对我说你要在这里一直等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时候的样子。想起你的笑容触及星空的样子。
      伊朵我头顶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乌云快快行走的声音和风里两片叶子纠缠着被吹向远方的声音。伊朵我头痛愈裂我忽然想不起关于你的任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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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离开了她离开了我们曾经一起讲话的喧闹课堂离开了她木头房子的梦想离开了她曾经住过的小洞空空的心。象一阵风。掠过，就走了。
      她在最后给我的纸条上写着哥，你要好好的。
      卡卡离开了没有给我任何理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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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虫在唱歌了。</P>
<P>      嘿嘿的天空低垂
      嘹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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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光亮的玻璃我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黑夜低垂的天空里。眼神明亮就象是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
      我突然泪流满面伊朵我终于知道了云的上面的上面的上面，有你，有天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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