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谁牵了,我曾经的男孩的手

  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要凝望你们的眼睛,可是当我真正笑着看你们的时候,你们却一转头就躲过去了,躲过去了我的目光。
  
  我无法想起我们的小时光,小时候,只懂得一下课就喊着和朋友们跳橡筋绳的时刻，只懂得抓着3块8的小说看的时刻。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左边靠着窗。我的同桌是个不怎么听话的男孩，当然，我也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女孩子。那个时候不管下多大的雨吹多大的风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们都像是再跟自己打赌一样不关窗子，风啊雨啊啪啪地就淋在我的身上，窗帘飞起来的时候几乎都要把我罩在里头，我的同桌就特别邪恶地笑，他说哈哈哈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笑的时候特别幸灾乐祸，可是我反倒特别气定神闲，我说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那个海燕都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亏你还是一人。那个时候，也许是三四年级也许是四五年级，总之是只知道有古巨基而不知道高尔基的时刻，于是我又成功地把他蒙了一回。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知道特别多的警句啊名言啊什么的，于是我跟别人耍嘴皮子的时候就老喜欢把那些句子说出来搞得小P孩儿些一愣一愣的。

  其实我，也是个小P孩儿啊。

  后来他用羡慕地眼神看着我，说，要不你让我坐坐你那儿吧。我承认其实当时我特别欢欣鼓舞可我还是撑足了面子，你现在知道好了才求我，小人。然后他特别无助地看着我，要不，求你了，你就你就让我坐坐吧，我请你喝美年达，葡萄味道的。

  后来他坐在我的位置上，雨水把他浅浅的头发都弄湿了，老实地贴在他的脸上。然后窗帘张牙舞爪地去骚扰他，后来他特别正经地问我，你说你坐这儿难受吗？那个时候他的衣服左半边全部被水淋湿了，连嘴皮都发紫了，我挺怕地没敢正面回答他的话，我只是说，要不我们换回来吧。

  后来他转过头来，他说没事儿，把这节课坐过去，不然你也难受。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有些发灰的那种，像鸽子一样的眼睛。那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哭，我看着他眼睫毛长长的垂下来，特别安静地看着课本，然后心里特别难受。平常那个跟我打架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人终于良心发现似的然后我就哭了。

  那时候他也特别诧异地说诶你怎么哭了。
  然后他找了很久的餐巾纸之类的东西却发现像他这样的男生通常是不会带这些琐碎的东西的。结果他把手伸过来，很认真地告诉我，我今天才换的衣服，不脏的，你擦擦吧。

  他的，像灰色的，鸽子一样的眼睛。
  灰色的。眼睛。

  即使已经彻底地遗忘了他的相貌，却依然记得那双眸子，灰色的眸子，像盛满了值得感动的水在最后的一刻满出来，我双手苍凉。而他的手无辜地身在我面前，很瘦的修长的手。

  那个曾经踽踽独行的，和很多人打架得满脸伤疤的，经常和我为了一道数学题争得死去活来的，经常为了一次作业而打赌买美年达的，从来不会懂得什么谦让的，绝对不会感到羞愧的，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男生啊。应该是相互攻击然后恶狠狠地不屑地小打小碰的男生。

  后来最好的朋友W告诉我，你知道么，他喜欢你。

  那个时候，也许根本还不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根本不懂得什么爱不爱的。连喜欢这样的事情，也要经过几番周折几个人的传达才能知道，噢，原来他喜欢我。

  那个时候，信誓旦旦的一句话，终于变成如今脑海里带了戏谑的悲伤。

  后来上初中之后间或的联系都变得漠然，谁也不提曾经带着认真的话，像是说好了一起遗忘，于是就再也没有谁能够认真地想起来。后来他说，有人给他写情书了；后来他说，他喜欢上一个邻班的女孩子；后来他说，他为了那个女孩子和别人打架了；后来他爱上了独立文化变得骄傲。

  我一直安静地看他打出的字，然后说一两句风凉话或者认真地抒发一下我的感慨。

  后来男生终于走出女生的视线，他变得高大了变得清瘦了变得很不屑变得很独立了。也再也不会和我打架了。不会把他的袖子递过来给我擦眼泪了。

  后来我特别好笑地问他我说你记得么，你坐我旁边的时候你用你的袖子给我擦眼泪呢。他特别惊愕地说，哈？我有过么？

  啊，原来他不记得了啊，那，怎么办呢。
  就像所有的和约被撕碎，就像是我自己造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他格子衣服的袖子，灰色的眼眸和发紫的嘴唇。变成了只是我一个人拥有的回忆了。

  我听他说那个女生的时候依然还是笑着跟他揶揄，跟他开玩笑，直到他认真地告诉我不准我说那个女生的坏话，连开玩笑，也不可以。
  
  我终于明白了。那双修长的很瘦很白的手，关节明显得有些难过的手，终于等不及我将我不怎么好看的手放进去了。

  他是我曾经的男孩曾经念念不忘曾经要打架要吵嘴但依然会一起笑的男孩。
  他是我的男孩。
  
  而终有一天危楼崩塌，我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一样。后来我特别不屑地对W说，听说他发达了呢都有人给他写情书了内。W不说话，很久之后她才告诉我，那个时候我的口气酸得要死。

  他是我的男孩，可是他已经走丢了。他是被我丢失了的我的男孩。我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我就没有像给猪肉盖章那样在他的身上盖个章表示这是周小晒专有的呢。然后我想起，其实我似乎连“我喜欢你”都没有告诉过他。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走开，然后手里握着一双好看的手。
  那是谁的手？

  谁牵了，我曾经的，男孩的手？
  谁。



PS:好久没来,想念大家,尤其是黑猫不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