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墨尽。

<FONT color=#339900>墨尽。 </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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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滴墨。一滴浓郁的，纯正的墨。 </P>
<P>在我与他们从瓶中被倒出来时，我的身体碰到砚台的边上，然后被弹到桌子底下。从此我被分开来，开始自己的，孤独的个人行走。 </P>
<P>我在桌底下待了一个晚上。我想说，那一夜真是美好。夜黑的纯净，我能感到自己身体的融入。谁也看不见我。于是我一直就静静看着天幕。静静的。我看到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漂亮的艺术字，挂在墙上。我冲她们笑，可她们看不见我。第二天，待阳光让我身体反射出珠滑的光。我独自离开了。 </P>
<P>我一直在城市流浪。我跑到下水道看那些脏脏的水流。向他们打招呼。我跑到垃圾堆同丢失的鱼骨聊天。我跑到高楼顶上，看形形色色的人，看有人高兴的走路一颤一颤，有人在角落互相拥抱，有人被车撞死，有人坐在马路边弹琴唱歌。我躲在屋檐下看雨滴掉落。哗啦啦。哗啦啦。我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些那些。我要一直存在下去。我要看到天堂的那瞬。 </P>
<P>一年一年。春妩媚的走过。夏浓烈的来去匆匆。秋的底下开了朵美丽的牵牛花。冬扮成新娘子。</P>
<P>直到有一天。我喜欢上一滴泪。它是从那个死去的小女孩眼睛里流出的最后一滴液体。那么美丽。那么有希望。她不会说话。我就给她讲绿指头的故事。你听过金盏花的故事吗。我慢慢地讲，它有关一个老奶奶园丁。一天这个老人在报纸上看到一侧消息说园艺所悬赏重金白色的金盏花。我们都知道金盏花除了棕色就是金色的，怎么可能种出来呢。可那个园丁选了一个很笨很笨的方法。她种了一园子的金盏花。第一年开花了，她挑选了颜色较其他淡些的花籽，然后再种。第二年开花，再用颜色较淡花的花籽种。一年一年。她从不丧失怀疑。儿女走了。丈夫死了。她处理完他后事接着投身种花。二十几年过去。如果你去她的花园。你就会看到满满的一园子如雪如银的花朵，虽然不是那么纯白。然后她任它们枯萎，选了100粒种子寄给了园艺所。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个月过后，她接到电话，是园艺所所长打来的，说，你的花是纯白的，可我们的悬赏已经过期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她愣了一下，接着颤颤的说，你们还要黑色的金盏花吗。我能种出来。故事讲完了。停了一会儿，我看着她，问，世界上还有这种笨笨的坚持吗。她没看我，只是重重叹气。 </P>
<P>之后我们一起流浪。一起看形形色色的城市。看有人高兴的走路一颤一颤，有人在角落互相拥抱，有人被车撞死，有人坐在马路边弹琴唱歌。我感到这个世界上。孤独永远离我们最近。 </P>
<P>有天她突然消失了。就在我们在沙滩边晒太阳时。我还是在给她讲故事。 她不断在急促的喘气。越来越急。我没有在意。执意不看她一直讲一直讲。直到急促声缓下来，接着没声了。我讲完故事下意识瞥一眼旁边。于是发现她不见了。</P>
<P>以前总喜欢透过她晶莹的身体看世界放大或缩小。现在看不到了。我走到海边。海水没有折射我的样子，而是一心都给了灰蓝的天。那么我给谁。 </P>
<P>天渐黑。我来到一个宾馆的洗手间里。镜子对面的墨依然闪着珠黑华丽的光彩。这个晚上夜也依然纯净。如同离开家前的。我趴在玻璃前看黑漆漆的天，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P>
<P>我打开水龙头。水剌剌地喷出。像一根根针泛着银白的光冷笑着。我再瞥一眼窗外。想想她。然后纵身跃去。似针的水猛烈地打在我身上。我感到自己身体被刺得千疮百孔。我很疼。 </P>
<P>在四分五裂的痛苦中。我看到天堂。 </P>
<P>原来天堂在这时才能呈现给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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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中。
失聪的耳边，
突然响起遥远的凯歌旋律。
极端痛苦而清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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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讲故事。我只是一滴墨。可这是我的故事。我讲完了。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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