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之恩】最是那一头长发

<P align=left>　三月里，天气开始暖和起来，脱去笨重的棉衣，我把披了一冬的长发挽起，顿感精神了许多。常说人有三千烦恼丝，摸着日渐稀少的头发，我对着镜子无声地笑了。
　　我的头发从小就特别地多，象块黑缎布一样又黑又亮。姐姐整整大我一旬，所以我平常的穿着打扮是由姐姐来决定的。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姐姐给我梳小辫了，姐姐把我的辫子分成许多股，一股一股很精心地编织起来，然后在辫子的开端和末尾分别系上不同颜色的蝴蝶结，于是整个人就会象蝴蝶一样漂亮。空闲多的时候，姐姐还学着给我盘发，把一条小辫子很精致地盘在头的前边，用好多小发卡别住，这个模样的我就会显得特别可爱，姐姐说很极我们家挂历上小天使的样子。而且这种发型可以保持好几天不乱套，盘头时费的功夫在以后几天就能省出来。那个时候，因了姐姐的影响和呵护，我从四五岁起就开始留长发。
　　大约是我十二岁那年，姐姐出嫁了，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能天天给我梳头了。我一边潦草地自己学着梳头，一边在下意识里拒绝着那个被称为“姐夫”的人，记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曾经一看见姐夫扭头就走。我想姐姐大约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吧，每次回娘家，见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梳头。姐姐带着一脸的幸福，笑咪咪地拉我到跟前，解开我梳得歪歪扭扭的小辫子重新给我梳理，一边梳还一边教我一些基本要领。虽然我脸上总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心里却是记着姐姐的每一句话，姐姐已经不光是我自己的了，她的心里装上了很多本来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明白以后得自己照顾好自己才能让姐姐放心。
　　上大学时正是马尾最流行的年代，记忆里那时当红的女星们皆是一色的马尾辫，在屏幕上演绎着一副副率真清纯、开朗大方的样子。我不喜欢把头发扎得太高，我总是用丝巾把头发舒松地在脑后拴个结，让发丝很自然地垂到腰际。那个时候人年轻头发长得也快，差不多每个月我都要去理发店修剪一番，为的是让头发总保持相同的长度。太长了有拖沓之感，太短了又有张扬之嫌，我总是想当然的把长发当做淑女的一种表现方式，为了头发的美丽我可真的没有少费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了头发的缘故，那个时候我的抽屉里会时不时收到一些小纸条，上面有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张扬的青春因了头发的美丽更添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老公就是因了我的头发锲而不舍地追上我的。他说长头发的女人看起来特别温柔，特别有女人味，他会为这种女人倾心一辈子。那时因了他的话，我更加爱惜自己的头发了，在谈恋爱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竟任头发自然生长，没有舍得再剪去一寸，结果竟长到了腰部以下的位置。那个时候，我有很多与头发相配的丝巾和发卡，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头饰，都是有讲究不能乱来的。每每把自己装扮停当，揽镜自照，会感觉整个人儿都因头发的美丽而婉约了许多，于是一整天下来心情也就格外地晴朗。到了晚上，我把头发全部打开，任其搭在背后，拥一份慵懒在怀，不一会便会沉醉到香甜的梦里。
　　世界因了儿子的到来变得匆忙和嘈杂，小小的人儿把我的生活规律全给打乱了，他的一笑一哭都会牵动我的神经。头发是没有功夫侍弄了，于是狠狠心干脆到理发店剪了个短发，每天早上拿梳子简单地一拢，既省时又省力。虽然老公安慰地说剪了短发的我看起来更利索些，但每次洗头，我拿手摸着短短的头发，心里总是会空落落的。
　　儿子慢慢地长高长大，我的头发也渐渐地变黑变长，当儿子能跑跳着跟我逛公园的时候，我的头发又长到了腰以上的位置。
　　这几年流行染发，年轻的女子们个个都将头发漂染得多姿多彩，按现代人的说法这叫个性张扬。有同事半开玩笑地说我的黑头发已经落伍了，几次撺掇着我也去时尚一回。有一次忍不住就动心了，揣上几百元钱直奔美发厅。当我面壁坐在那个西式的拷贝椅上，看着理发师缓缓地驱动发剪，把我柔顺的长发慢慢地撩起准备修剪一番再行漂染时，我的心忽然就痛了起来。在我的眼里，自然的黑色头发与中国女性是最相配的了，既典雅又大方，就象中国的传统旗袍一样别有意味。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和个性，如果突然改变，我会不会找不到自己？于是我很慌张地站起来，推辞说了些忽然想起约了人改天再来之类的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家里，我对着镜子梳理着有些乱的发丝，竟生出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星期天我梳头，忽然在黑黑的长发中发现了一根耀眼的白发，再一细检查，竟然在左耳上方发现了好几根白头发赫然林立，一丝惶恐顿时袭来，我老了？记得小时候看母亲在梳头，母亲那时也是四十不到的年纪吧，就想母亲离我好远，我永远也不要象母亲一样老啊！似乎是一眨眼，我的孩子也到了我当年的年龄，而我也与当年的母亲一差不多了。可是自己怎么没有老的感觉呢？是不是人都是看见别人而看不见自己呢？我用小镊子很细心地把白发连根拔起，终于看不见了，虽然明知道有些掩耳盗铃，但心里还是坦然了许多。
　　从青丝到白发，是必然，也是自然，谁也绕不过去的。
　　最近看了一本杂志，说是讲究梳头方法会疏通血液，刺激皮肤，延缓衰老等等等等，虽然不是太相信，但我每天早上梳头时，总是按照书上教的方法，左梳十下右梳十下，感觉上很舒服。
　　头发是越梳越少了，老公说现在商店多的是假货，我们也可以造假嘛！等到我的头发掉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他会给我买一头好发的。我听了笑着追打他，我说我才不要戴假发呢，我宁愿做一个电灯泡，好给他照明。于是我们就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三月的阳光很通彻地照射进屋，开窗吸一口外面的空气，感觉很舒服。树上已经开始有了绿芽儿，远处一只大头蜈蚣风筝正拖着长长的身子快乐地摇摆。树枝晃动，风轻快地朝我吹拂，呵，长头发飘起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