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CACTUS——hansey

你要记得，这就是我想你时候的天空.
  
GUEST439568: Doll, 我买了十分钟的时间,你能够在十分钟内完事?
  Doll: 可以.
  GUEST439568: 那开始吧.  
  Cac: Doll,你躺在那里会不会觉得有一点冷?
  
系统提示: 该房间已进入单独秘密聊天状态, 十分钟后开放, 获取更多信息请点击这里, 购买时间与你喜欢的模特单独相处.


  视讯窗口变成了一个广告, 少年迥然表情调皮, 标语热情奔放. 前一秒钟Doll还在窗口里做现场展示, 赤裸上身, 白色长裤, 躺在一个看似封闭的青褐色背景的小空间里等待着访客的点播, 偶尔敲击键盘对每一个来欣赏他年轻身体以获得虚伪快乐的访客问好并回答他们关于年龄身高等等主题鲜明目的明确的提问.  

  拓海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在Doll被点播的时候问他那个不和时宜的问题--会不会觉得有一点冷, 仿佛自己并不是寻欢者. 而与他是朋友一样的亲密关系,仿佛自己开始关心这个看起来单纯美好的少年.


  十分钟, 一百五十元, 在心里暗暗计算自己在十分钟内产出的文字能否卖出这个价之后点击付帐. 拓海在聊天窗口等待Doll的出现.

  
  系统提示: 你现在可以让模特做任何你想他做的事情. 现在剩余九分五十九秒. 如有对服务不满请点击这里投诉.

Cac: 你看起来有点累.
  Doll: 还好只是刚刚的客人……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Doll: 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
  Cac: 你可以就这样躺着, 什么都不必做. 我只是想单独看你一会儿. 和你说说话.
  Doll: 哦.
  Cac: 你的真名叫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Doll: No.
  Cac: 有别与这个的就可以, 英文名也好. 我只想私有单独称呼你的一个名字.
  Doll: Dawn.
  Cac: 你有Email地址吗?
  Doll: 资料里面写着.  
  Cac: 去看看^_^
  Cac: 你是处女座?
  Doll: 恩.
  Cac: 我是天蝎座.
  Cac: 你冷么?
  Doll: 什么?
  Cac: 我是说, 你这样躺在这里不会觉得有一点冷?
  Doll: 哦,不会. 灯光很热.
  Cac: 今天要工作到几点?
  Doll: 你这单生意结束.
  Cac: 你睡一会吧, 结束了就下线去, 还有五分钟, 我看着你睡就好了.
  
  Dawn的皮肤呈现出阳光一样的颜色, 也许因为疲倦仿佛真的睡熟. 五分钟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拓海就已经关掉电脑, 起身倒了一杯水. 然后端详起他在房间墙壁周围种植着的仙人掌. 他反思自己今天的反常举动--在搜索情色网 站打发空虚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网站的视讯直播, 头像列表中他注意到这个叫Doll的俊朗少年, 等待点播的公共视讯窗口里, 看他像一件无聊的美好物品样安静, 对访客的放肆提问回答简短, 不似其他模特那样迫不及待地展露并要求点播. 拓海不认为自己刚刚是完成了一次猎奇, Down给他的感觉是遥不可及不可捉摸, 却能够激发出使人愉悦的、像等待自己种植的月桂仙人掌开花一样是期待.


  Down和总部清算好当日所得后离线. 穿起了厚实的睡衣. 家里的这个房间,平常是封锁着的, 也是他没周两天个有七小时里必须在的地方. 一张床, 总部寄来的一整套室内照明柔光灯具,一个笼罩住整个床的帷幕、一台连接总部视讯服务器的电脑.

  他把门锁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厌恶的心情, 虽然自己没有其他工作, 只凭借每周的十四个小时的 "非常劳动" 就能够让自己拥有非常优越的生活条件, 但是今天的最后一笔生意, 竟然让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些微的羞耻感. 甚至能够为客人走奔放表演的他, 就是在刚才, 躺在灯光里的时候竟然会从脊背上渗出冷汗来, 他觉得自己是被一个有别于以往的目光审视着--是对他羞耻的挑战而不是想从他身上获得感官满足. 他甚至愿意这个叫做Cac的人像其他人一样做具体要求而不是如此毫无缘故的关心他. 因为长久以来, Dawn都相信, 温情对自己来说是一个触摸不到的奢侈物品.  


  长谷川拓海, 自由撰稿人, 设计师, 喜欢植物.
  
  
  拓海近日来连续熬夜为约定一年以后出版的书籍作整体的规划, 几日来不曾与人交谈, 一句话也不说, 房间的厚重窗帘让他丝毫意识不到外面的光线强烈与否. 他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 虽然的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 却也始终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始终是一个人. 唯独能够对网络上完全陌生的人倾诉某一时刻的苦闷.  

  他的生活圈极其狭窄, 能够认识他的人, 只有乘地铁做六站能够到达的花市场中出卖沙漠植物的老人和乘地铁坐十一站能够到达的购物中心里固定的几个服装店的店员以及楼下便利店的阿姨. 大致上他们对他的印象就是沉默随和, 很整洁.
   
  Cac: 记得我吗?
  Doll: 嘿. 你好!
  Cac: 今天怎么样?
  Doll: 访客很少, 一直没有人包场.  
  Cac: 我买了三十分钟的时间. 从你个人资料里面查到你今天会在线, 特地来看你.
  GUEST852680: 你们是朋友啊.
  Doll: 应该……算是.
  Cac: 你什么时候离线?
  Doll: 大概还有三刻钟左右的时间.
  Cac: 那我们开始吧.   

系统提示: 你现在可以让模特做任何你想他做的事情. 现在剩余二十九分五十九秒. 如有对服务不满请点击这里投诉.  
  

  Dawn, 大学三年级退学学生,网络卖春者, 长年供养两个孤儿上学.

  可能谁都会喜欢他的样子,眼睛明亮, 眉目清晰, 唇角有美好的弧度. 皮肤琥珀色光滑无暇, 使用一种茴香和麝香以及岩兰香混合的素净香水.  
  
  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患上精神分裂, 这样也许在十四个小时以外, 他能够觉得自己拥有的是再幸福不过的生活.    

  Doll: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Cac, Cache? 你很喜欢隐藏自己.
  Cac: 是Cactus, 我在房间种植了不少仙人掌. 有它们每天陪伴没我就不会很寂寞.  
  Doll: 那是一种很容易满足的植物吧, 不需要经常浇水就能够生长起来的.  
  Cac: 可是无聊的时候我总在想, 它们会不会有时候也觉得渴.
  Doll: 恩?
  Cac: 自我保护的意识太强烈, 外表不够精致, 总得不到被爱的权利.
  Doll: 呃……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这样什么都不让我做, 不是在白白浪费金钱?  
  Cac: 既然你开始主动问我问题, 应该不算浪费吧.

  周五下午, Dawn从学校宿舍把他所供养的两个顽皮却很胆小的孩子接出来吃麦当劳, 并且询问一些他们在学校里的表现.
  
  "上一次你来看我们以后, 我们新来的实习老师向我们问起你呢." 一个孩子用明显自豪的口气向Dawn汇报这件他们一周以来一直想告诉他的事情.

  "是啊, 人很漂亮, 待我们很好. 我是说那个新来的老师."

  "她问我们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很漂亮."

  "对了天明哥哥, 你什么时候才有一个长久一点的女朋友啊? 是不是你太挑剔了."  

  Dawn始终微笑着端起一杯热巧克力, "你们还是关好自己的事吧, 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才有女孩子喜欢啊."  

  Dawn相继和三个女朋友分手.都是在手都没有牵过的时候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女生总是觉得Dawn太过冷淡,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所从事的进三年的特 殊工作让他对情欲有一种抗拒排斥的心理, 他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 他觉得至少现在, 他在网络中的表演不会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他有充足的安全感才能暴露自己, 而这之外, 每一次的身体接近对于他来说都是像是带 有莫名的肮脏气氛.


  他们可以,甚至半个小时都彼此不说一句话, 拓海静静地注视视讯窗口中的这个叫做Dawn的美好人物, 看他偶尔无拒无束地起身点一只烟, 偶尔微笑, 偶尔拿出手机发送短信, 偶尔从视讯窗口注视自己, 向自己展示他的香水瓶——像把一片浮云连绵的天空凝固在冰块中一样. 然而拓海知道Dawn看不见自己. 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镜头, 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知道自己的形容, 不知道拓海周围种植着这么多植物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拓海身后的一株仙人掌已经开始拔出一枝仿佛花苞的梃子.
  
  
  Doll: 你不想看看我为你像别人一样表演一次吗?
  Cac: 我这样看看你就足够了. 你知道, 我种的植物们可不会换上明快的衣服冲着我微笑.  
  Doll: 很高兴你每次都能来, 当然我并不是觉得能在你这里占到不少表演的便宜. 只是,我很高兴有人能够关注我的时间表并且按时出现, 让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人.  
  Cac: 我也不知道自己出于怎样的心情, 也许, 就像是我关注我种植的植物们的花期.  
  Doll: 它们会回报你, 开放给你看吧. 你闭上眼睛,回忆一下它们曾经绽放的情景.
  Doll: 闭上了么?
  Dawn: 在拓海没有回答的一段时间, 静静地亲吻镜头几秒钟. 然后端正坐好. 他甚至抑制不住微微地笑起来了, 随后胸口有一些压抑, 觉得感动.  

  Cac: Dawn, 下周三, 我有可能不能来. 我打算后天出发去西南的森林里拍摄一些为将来出版的书籍准备的照片, 行程可能需要五天. 回来的时候我会看你.
  Doll: 能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么?或许我能够发短信给你, 让你在路上不会很无聊.  
  Cac: 询问客人的联系方式不算是违反你们的规定么? 抑或是在现实生活里和客人有往来, 应该会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吧.   
  Doll: 规定我们不能对客人构成麻烦, 至于有往来, 你难道认为我有立场不信任你么?  
  Cac: 好, 迟一些的时候发到你的电邮信箱. 今天你完成了我的两个小时, 应该就可以结束了吧.  
  Doll: 恩.   
  Cac: 那不如早点结束吧. 你可以提前下线. 不早了, 你气色并不好, 应该多休息. 晚安.   
  Doll: 谢谢你.  
  Cac: 是我应该提前为你将在我的旅途中发送给我的那些短信表示感谢吧.  
  Doll: 晚安.


  乘地铁坐十一站能够到达购物中心底层的麦当劳, 拓海看到Dawn正在笑咪咪地带两个小毛头吃饭, 手里端着一杯热饮料. 这个只有在很小的视讯窗口中看到的影像终于立体鲜活了起来, 更加动人.  

  拓海从包里拿出一叠用袋子封好的刚刚冲印好的关于天空云朵的照片--本是要当作书籍的一个章节的样本, 放在门口, 编辑了一条手机断信发送. 然后混进了人群里面.
  

  “现在, 出门以后向门口走下方看, 地上的是送给你的礼物.”

  
  Dawn捡起袋子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下, 回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年轻男子. 二十出头, 瞳孔如罪般漆黑, 目光里流露着森林深处的溪流才有的清洁气氛.

  “对不起”, Dawm轻轻点一下头, 目光还在四处寻找.  

  拓海嗅到他身上的香水气味苦涩得犹如感情代价,微微笑一下, 没有说话便离开.  


  
  “这些……是你拍的照片?” 拓海在地铁上收到这条短信.

  “拍摄它们的时候, 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遇见你, 或者, 什么时候才能遇见真正彼此喜欢的人. 应该说, 它们都是在我思念的时候出现. 我想我应该记得它们."

  
  三日的行程让拓海已经有一些疲倦. 在深入山区的长途客车上, 他把摄影包抱着垫在下巴上瞌睡. 几日来他一直用短信向Dawn讲述自己的见闻, 雪山和谜一样的原始森林, 并且承诺回去以后回给他看自己记录下来的许多影像.

  "倘若说此次唯一的遗憾, 就是错过一次在网络上看见你的机会. 这里的森林真的让我不想深入抽身离去, 我始终觉得森林中央有一种类似于归属感的力量在吸引着我, 我甚至愿意在嗣后变成一棵蒲公英的种子漂流到这里来. 此时窗外正吓着大雨, 远处的绿色隐隐约约地变幻着, 其妙极了.  
  
  
  拓海微笑着睡下去了, 直到被巨响惊醒, 山体滑坡让这次旅程和关于边做植物的梦想一同半途而废.   
  
  
  GUEST837294: Doll, 你能不能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GUEST375859: 没用的, 他就坐在哪儿一动不动. 你看他身后的帷幕上好像是挂满了照片啊, 蓝色的白色的. 真是奇怪的人, 怎么会有这种模特.
  GUEST837294:Doll, 你不接受点播么?
  Doll: 抱歉, 我在等我的一个朋友, 今天是周四, 他今天会来看我, 我不希望被点播以后错过他来的时间.    
  
  关于布纳姆的传说中, 当拉比布纳姆躺下将死的时, 他妻子流出了眼泪.  

  他说:"你哭什么, 我的整个生命就仅仅意味着我能够知道怎样死亡."  

  是,除了, 等待知道怎样死亡, 我们还能做什么, 除去以来阳光和水分, 我们还能够期待和依赖什么, 期待拓海从远方带回的影像印刷成拷贝感动那些生活在麻木中的人? 依赖从未发生过的真正恋情? 还是追求网络中感官快感暂时掩盖丧失归属感的漫长空间.

  不只那些短信中承诺给Dawn的影像封存在报废的相机中不会有人再看见, 包括那朵将在某个安静夜里开放的月桂仙人掌, 释放绚烂的过程中也只是徒劳.
  
  拓海的那些植物, 它们大概是真的渐渐觉得渴或孤独, 逐渐开始枯萎.  


  Dawn在从拓海家出发乘地铁坐十一站能够到达的购物中心的麦当劳找到一份收入平平的工作. 他会关注人群, 每每看到随身携带相机的人总回是心怀盼望, 猜度究竟是谁曾经拍出那样浸透着泪水无法派遣伤痛的漫天流云和他为何消失不见.  

  那个本来存放床和电脑的封锁着的房间被Dawn种植了许多阔叶植物. 他常常用喷壶给它们浇水.

  房间的一面墙上是用照片拼起来的零碎天空.

  
  千里之外, 拓海曾涉足的森林, 新生命滋长, 日复一日. 从此轮回下去不再停歇.

  就像是你与某人一次会面后长久的思恋不会因对方的突然退出而消退.  


  "Cac, 你还没告诉我，那片你在死后栖身的森林, 要怎样,才能够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