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浅

  世事沉浮。小浅的眼角眉梢．   

                        　　　　　　　　　————题记

　　小浅曾说我是她面具上唯一的眼泪，只有我清楚小浅的面具多么戏剧化。我曾多么希望从她小丑的面具上滑下，摔个支离破碎。可最后,摔得支离破碎的不是我，而是小浅。

她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在睡觉。她说，“珞珞，多喝点水。”

　　“什么？”

　　她在电话那头呵呵的笑。我狠狠的挂掉了电话。  

　　三天后，小浅又挂来电话：“我累了，珞。你会哭吗？如果我飞了。”

　　“不会。”

　　电话那头风很大。我的声音很决绝。呼呼的风声好像把我和小浅的话都吹散了。

　　于是小浅挂掉了电话。

　　晚上，电话打过来。不是小浅，是医院。

　　她飞了。在玩蹦极时。身体残缺着。

　　

　　她总是这样。任性。自私。她说：“‘残缺’的‘残’字和‘小浅’的‘浅’字很像，而我注定残缺。幸而还有你，珞珞。”她说话的时候手放在我脸上，凉凉的。“我会逃走的。”她淡淡的笑。

　　在医院，白色床单遮着小浅曾经美丽的脸。我说：“小浅，你的面具终于掉了。我是你的眼泪，你的。”

　　我没有支离破碎就离开了小浅的面具，不哭也不笑，只是失落，空荡荡的失落。像我的头发，由长变短，习惯性的甩头后那种失落————小浅不见了。

　　站在小浅身边，所以人都确信小浅是自杀的，我却固执的认为是有人杀了小浅，一定是。



　　躺在学校的草坪上看夕阳．天很高，清清的，蓝蓝的，西边有红透的云．小浅说：“那是天使的血，她们趁着夜幕将临，探出脑袋来窥视人间，不想却被教堂的尖顶划破了脸。他们一定很后悔。但那是为他们好，划破他们的脸总比划破他们的心好。”我说，小浅，你在上面乖乖的，别再任性了，小心教堂划破你的脸。

　　树昕穿果绿色的套裙，优雅的飘到我身边坐下。她一直都是很优雅的女生，优雅到有些冷血。在我之前，她是小浅最好的朋友，可是她转身了，于是我成了小浅的眼泪。在小浅遮着白色床单的时期，她从未去过医院，她化着淡妆的脸不适合眼泪。

　

　从墓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云痴痴的缠着夜。一个男生对我说谢谢。我见过他，在小浅的相集里，唯一的一张，很俊美的男生。我侧着脸问他，你是谁？

　　————小潜！

　　小潜，小浅最爱的男生。

　　小浅。小潜。

我疑心自己坏掉了，或者是脑子，或者是心，或者是泪腺，我哭不出来。小浅说：“珞珞，多喝点水。”我想小浅是懂我的。

　　

　　我抱着水杯大口大口的喝水，希望眼泪会在我喝水的时候，吧嗒吧嗒的掉进我的杯子里，哪怕是被水噎着或是被水挤出来的也好，可是没有。没有————我哭不出来。

　　旁边是小浅养的金鱼，前几前死了一只，现在还剩一只，是小浅在路边拾到的，叫安安。小浅说：“它叫安安。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伤痕累累。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把它放在暖暖的旁边，它有暖暖，我有珞珞！”她暖暖的笑，带着疼痛。

　　我一挥手，将它打翻在地，玻璃碎了一地，小浅的笑也碎了。安安在地上挣扎，我在想，小浅是否也曾像这样挣扎过。渐渐的安静下来，安安睁着眼，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我摔门而去。



　　突然接到小潜的电话。他说树昕不见了。于是我去了树昕家，没有敲门，用小浅留下来的钥匙————房间凌乱，树昕陷在沙发里，睡着了，睡得不省人事。吃剩的盒饭，胃药，头痛粉，啤酒和安乐撒了一地。还有化验报告，阳性。

　　我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出来的时候说没事了，说我们要爱惜自己，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我没说话。看着树昕，她昏迷着，像个熟睡的孩子，很安心，不想醒来。

我把百合插进瓶里的时候，树昕醒了。终于还是醒了。

　　我们对坐着，她问我为什么。我摇头，微笑。她终于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浅死了？为什么小潜不爱我？为什么小浅要爱我？我只想好好的爱一个人。爱小潜，小浅。……”

　　我沉默。等待着她安静下来，像安安，像小浅一样，安静下来。



　　想，是谁杀了小浅。是小潜，树昕，还是孩子。小浅说：“珞珞，对不起。除了你，我还爱着别人。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孩子。我爱他们，可是我抓不住，我谁都没抓住。”“那我呢？珞珞呢？”我心有不甘。“珞珞，我就只剩下你了。剩下你。珞珞，你知道的，我是很爱你的。还有，还有他们。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的孩子。或者是，他们的。”

　　我终于相信了。小浅是自杀的。她要去上面告诉那些可爱的小傻瓜，上帝有多爱他们。

　　“珞，小浅死了，我累了。”树昕安静了，我伸手接住树昕的眼泪：“小浅。”

　　

　　晚上，我梦见了小浅。我说：“小浅，你终于逃走了，你不要我了，不要树昕了，也不要小潜和孩子了。我累了，所有人都累了。”“珞珞，你是我的眼泪。你知道的。”小浅微笑，笑得很真，很美。

　　醒来时，泪终于流了出来。床头，漂亮的木雕相框里框着小浅笑得灿烂的面具和她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