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小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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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荐] 浪迹玫瑰--颜夕


发表于 2006-8-17 16:16  6275 次点击

  这是部让你看过一眼后就不愿放下的小说,希望大家和我一样也会喜欢上它,


 Chapter1
  对于小侯爷来说,我的身份恐怕有些复杂,是最贴身的侍女、最信任的护卫,也是消遣时的乐师与舞娘。但有一件事,我不是他的女人。
  呵,这话说得可是有些突兀?记得初入永乐王府,我只八岁,作为小侯爷的贴身婢女,我已整整陪伴了他十年。可是一直以来,我只是他身边略微重要的一个人,不论是吃饭、议事、看书与练武,我都陪伴在左右,不会离开一步。
  我与他如此亲近,以至于身份终于暧昧不清。渐渐地,王府上下所有的人,包括永乐侯都认定我是他的侍姬,竟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从来就没有碰过我。我仍然是他的婢女、书伴、护卫、乐师与舞娘,却独独不是他的女人。
  我长得丑吗?不,不,不,我实在是非常美丽,娇柔、妖艳、摄人魂魄,对于此从未有人表示过怀疑,可是无论我如何的秀、如何的美、如何的艳、如何的丽,他始终没有对我产生过一丝绮念。无数次,他手把手教我写字练武,甚至在酒醉后拥住我沉睡,但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我不过是一个他最亲近的婢女。
  平时里我极少与外人多话,故没有人能从我嘴里得知任何消息,可是人心难测,你越是不肯说,别人就越会觉得有隐情。每一次从人群中走过去,我总能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侍女们更是羡慕地看着我为他捧着沐浴后更换的衣物,虽然我不过是在做些分内的事。
  有时,我想众人的猜测也许不无道理,或许所有的人都已看出我是那么地爱他,心甘情愿地为他办妥每一件小事,每次当与他的视线相遇,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不错,我简直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活,也正因为如此,永乐侯才会如此放心地任我陪伴在他身边,成为他形影不离的影子。
  而他,是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英挺俊美,举止优雅,喜爱书、酒、剑、侠士、美人,天性风流,然而亦透出冷漠无情,有谁能真正集温柔与残酷于一体?唉,他就是。
  当小侯爷认识金越时,我就在他身边。
  除了西域王苏塔里外,当今武林也是朝廷最大隐患之一,因它已自成一格,甚至还有了自己的盟主。武林盟主的地位非同一般,对于江湖,他便是君王,一声令下,所有侠士为之奔劳,连当朝皇帝也要忌之三分。而金越,是现任武林盟主的独子,因此多半会承袭下一届的盟主地位。
  那段时期,金越正在慕容噙的弄梅山庄。
  弄梅山庄地处极北,是个终年四季冰封雪飘的地方,山庄中到处都是梅林,日日开满了各种红、黄甚至是淡绿色的小小梅花,当小侯爷应约到达山庄时,金越与慕容噙已喝得很多。
  跟在小侯爷的身后,我暗暗打量这两位江湖少年,不同于小侯爷的尊贵与优越,金越挺拔热情如飞雪般不受约束,慕容噙是文秀温柔、谦谦有礼的君子。
  飞雪飘散似花瓣纷飞,他们却在满园的红梅树下席地而坐,雪地上铺着波斯浓彩地毯,仆人献上金杯,盛着琥珀色来自西域的美酒。
  席间,慕容噙奏起他的焦尾琴,金越立刻引吭高歌,男子的豪情需要烈酒冰雪相伴。
  漫天飘落红白相间的雪与花,苍色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梅海,这三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连同那一首悠悠的塞外曲,真叫人不知身在何处,今昔又是何年。
  隔着雪花、醇酒、人影,唯有我看到了小侯爷眉宇间的阴郁,他唇角的笑花,如雪花般一触即融。
  即使在酣酒中,他们也没有深谈,安逸享乐的风流少年,仿佛不知身在何世,然而我却默默皱眉,一切的悠闲表面,遮不住底子里的魅魉心计,我只怕小侯爷这次终要失望,冷眼旁观,金越早有准备,不容易为任何引诱所打动。
  酒宴后,我们并没有在弄梅山庄留宿,连夜赶回了驿馆,小侯爷有些喝多了,我便命人煮醒酒汤,并安排下沐浴的汤水。这是他的偏好,喜欢在醉后用热水浸身,而不同寻常的是,这次,他竟在浴池中传话令我进去。
  一直以来,我知道他有一个香艳的习惯,喜欢在沐浴中享受美女,富贵少年免不了种种风流韵事。偶尔我也看见管家夏伯在他入池后,将粉腮黛眉的女子赤裸送入,我也曾想像此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他毕竟从未提及。
  我是早已灰了心,难道他今日终于要跨过这一层关系,正式享受这一份十年前就送到他身边的礼物?我低下头,晕红双颊,心也跳得厉害。不止一次,我偷偷幻想这种可能性,在任何的情况下,任何的场合里,他终于接纳我成为他的女人。虽然这种可能在我漫长的等待中简直快要失去希望,也令我常常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问题,可它还是来了,在一个突不及防的时刻,我不由开始发软害怕。
  我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在那一间雾气氤氲的房间里,向前几步,可以看见一大泓莲形的浴水池,朦胧中,我看见他浸在水中,背倚在池壁边,上身赤裸着露出水面,他的头向后仰靠,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
  我不知所措,只好又走近些,才发现他的眼闭着,似乎还未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尴尬中,只得自己轻轻咳一声,向前挪了几步。
  他闻声睁开眼,微微笑了:“阿夕,过来。”
  我依言凑过去,来到他身边的池旁单腿跪了下来,热水并不很混浊,我简直能看到他在水下的身体。第一次,我这么近地看清他坚劲的身体,这下反倒是我马上闭起了眼,房中的空气太热,雾水很强,我暗暗求老天不要让他看到我通红的脸。

  可是,他还是看到了,仰头哈哈大笑。
  在水里,他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拖进去。水真的很热,我就像被烫了似的要弹出去,可是他一路牵扯我,直直将我拉到他的胸膛上,与他赤裸的身体相贴。
  热气中,他的身体似有磁力,将我如铁器般紧吸在上面,隔着湿透的衣服,可以感到他每一寸光滑有力的肌肤。他的手掌坚定有力,而手臂却似长蛇般柔软,已自我宽大的袖口滑入衣内,上下抚摸着我不断发烫的身体。谁能忍得住这样的爱抚,我终于轻轻呻吟起来,任他探身而上,紧紧吻住唇,一转身直将我整个顶在了池壁上。
  叫我如何细说这种感觉,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我简直是死过去又醒了过来,终于如此近地闻到了他肌肤的气息,和他口齿间的薄荷清香,他的舌也同样像条蛇般,慢慢地,温柔地在口中缠绕进出,这种接触几乎令我销魂得快要昏迷,恍惚间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紧紧地回抱着他。
  纠缠中,我只是控制不住地呻吟,身体在水中剧烈地颤抖,终于来了,这一幕,曾在午夜梦中反复出现,我不由一阵轻松。
  然而,只在这一瞬间,一切立刻结束,如同它的开始一样,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他抬起头,一手仍旧抱着我,抚在我身体上的手却缩了回去,然后将我轻轻推开去,我还在发怔迷茫时,他却已经又在微笑了。
  “阿夕,”他轻轻笑道,“你真是太美妙了,我差点控制不了自己。”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怎么也不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伸手轻轻地把我额前碎发抚到脑后,柔声道:“你跟了我已十年了,这十年里,我一天一天看着你长大,就像是一朵最美的花朵终于完全绽放开来了。”
  什么意思?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害怕起来,整个人不住地要发颤,我的眼光一定是恐惧的,以至于他又拥过来,低下头不住轻吻我的脸颊,试图令我放松。再抬起头时,他依旧眼波温柔,却像是要看到我的心深处去。
  “许多次,我恨不得立刻撕开你的衣襟,有你这样的美人在眼前,大抵是所有男人最大的考验。”他笑,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笑容明显带着些得意。
  “只是如果就这样得到你,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对你的美貌来说是件极不公平的事。”他继续温柔地说,“似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藏在楼阁中如名花醇酒般的享用,应该用来施展利用,你的美貌是一种致命武器,可以令我得到更重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停下来,慢慢将我拥紧些,他的唇直贴到我的耳边,他的声音分外清晰,像是贴着我的骨肉一路传到了心里,我不想听,可偏偏听进去,他在说:“颜夕,嫁给金越吧,帮我看住他,不要让他逃脱我的掌心。”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回了房间,只是我一连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一天两夜,统统一个姿势,再也没有改变过半分,房中的侍女许是得了小侯爷的命令,并没有人来打扰我。第三天的早上,有人端来一碗燕窝粥。
  “侯爷吩咐说你要好好滋补一下。”端粥来的侍女娇笑着,用暧昧的眼光瞟着我,像是在说:“还不承认吗?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去!”
  我默默起身,无言地喝下了这一碗粥。自十岁起我就明白人的命是很不相同的,一个家奴天生注定不能任性地哭泣与欢笑,谁叫我的父亲不是达官贵人呢,这一点,我早就认命,如果有泪,我也早就习惯把它咽回肚子里去了。
  随后,我去小侯爷处听命。
  他正在书房看书,身着一袭紫缎长袍,抬起头,微笑着看我走进房间,表情悠闲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上下打量一遍后,他说:“阿夕,你可知道金越对我的重要?”
  “颜夕明白。”我低下头,怕他看到眼里的绝望。
  “很好。”他走过来,将手搭在我肩上,手心里的温度透过重重衣衫,暖暖沉在肩头,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放心,你永远是我的人。”不知不觉他已俯下身来,贴着鬓角耳侧,声音如花涧中的小溪般温柔流畅,却从容无情,“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将武林掌握在手心里,你就能够回到我身边。”
  是真的吗?我怀疑,纵然到了那个时候,我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怕也不会再是现在的模样。可是在他的目光下,这些话噎在喉中,我吐不出来。
  “三月初八是一个好日子。”见我沉默,他松开手,微笑道,“喜事就在弄梅山庄办,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那个地方。”
  是,我曾说过弄梅山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是当时我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那里嫁人。一念至此,我突又生出狂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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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2006-8-17 16:19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2
  三月八日果然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一碧如洗,弄梅山庄更是风景如画,虽然依旧寒风习习,但一树树的香梅介于天地之间,再衬上庄内一色粉墙琉璃瓦,真如人间仙境一般,只是我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喜悦,我的心已经死了。
  再见金越还是在山庄里,他英俊挺拔依旧,笑容随意而真挚,在慕容噙为我们操办婚礼的当儿,特意赶来看望我,并不故意讳避些什么。江湖男儿不拘小节,他热烈地凝视迫得我抬不起头,面对所有的询问与关照,我自始至终无话可说,还用说什么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怎么会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一日初入山庄,金越看我的目光已是不寻常,只是我当时太过自信,本以为无论如何,自己到底是与众不同,想这十年间的亲近与陪伴,何止别人的眼光,连我自己也骗过了自己,原来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对于小侯爷而言,与其他人或物并无不同。
 紧紧地闭着嘴,我努力地,将一切表情封杀。
  时间开始过得飞快,越是不甘心,时光越是弹指般流失,转眼到了入洞房的那个夜晚,满目高悬喜字红纱的房间里,我终于发狂,随手将一只金钗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上,看着鲜血汩汩而出,有种莫名的畅快感,仿佛心底里某些东西正随着鲜血一齐流出。
  然后,我擦干血迹,披上霞帔,戴上珠冠,回到帐中端坐。
  不过一更时分金越就回了房,他喝得并不多,看得出慕容噙把他照顾得很好,虽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他的眼睛却明亮有神。我不觉暗暗失望,当他上前握住我手时,极度的懊恼令我忍不住要抽回手来,然而他的动作更快,马上紧紧拥住了我。
  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令我想起另一个曾经依偎过的地方,泪水涌起来,欲落。这时,他却拍了拍我的背,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窗外有人。”
  我吃了一惊,定了定神仔细倾听,的确,窗外有呼吸声,声音很小不容易发现,金越依旧拥住我,但脚下开始慢慢向窗口挪动,他猛然一个挺身,自窗口跃了出去,敏捷得如光似电,窗外随即传来打斗声。敌人好像只有一个,且明显抵挡不住金越的攻势,只交手几回合,他就要跑了,可是哪里跑得掉,慕容噙已经匆匆赶来,隔着房门,我听到他大叫一声:“金兄,手下留情。”
  我走了过去,慢慢打开门,外面已是灯火通明,金越早停了手,正站在一旁,唇边带笑,好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在他对面的地上坐着个娇小的黑衣人,已是头巾散落,长发披垂,衬着明眸皓齿,雪白的皮肤,竟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慕容噙也是一脸的笑,却是苦笑,他不住向金越道歉,又回过头来,硬是板起一张俊秀的脸,朝着那女孩瞪眼:“青青,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那女孩嘟着一张嘴,红红的嘴唇似樱桃。
  “看我?”慕容噙怪叫,“半夜三更你穿成这副模样来看我?放着好好的大门你不走,到处乱窜什么?”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青青大不服气,她的一双大眼泪水盈盈,“人家老远就看到你这里张灯结彩的,门口又贴着喜字,人家以为……”
  “以为什么?”慕容噙不知怎么的,真的板起脸,喝道,“弄梅山庄办喜事与你何干?何劳你这么半夜三更贼头贼脑地探进来!”
  “你……”这下,青青再也下不了台了,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待了半天,倒也干脆,立刻一扁小嘴,哇的一声,竟当场哭了出来。
  我是从未见过如此放肆胡闹的女孩,可看着慕容噙哭笑不得的模样以及金越满脸的笑意,我又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你还不起来,坐在这里大哭大闹成什么体统!”慕容噙说这话的口气与其说是在责备,不如说是在商量。
  “不,我偏不!”青青边哭边闹,她索性拉下散开的头巾,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直看得身边众人目瞪口呆。
  此时,小侯爷也闻声赶来,他已换了身淡黄团绣的锦袍,见此情景,自然不方便上前劝架,只在一边含笑旁观。人群火光中,他的眼光自无计可施的慕容噙身上溜过,绕过正用一只拳头捂着嘴笑的金越,慢慢地滑到我的身上,从下自上,将我细细打量了一遍。
  我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僵硬起来,他的目光如那天在浴池中他的手一般,叫人浑身发热,情不自禁地颤抖。
  我只有别过身去,强迫自己不看他。
  与此同时,慕容噙已招架不住青青的号啕,使着眼色命侍女们上去搀扶,可侍女还没近身,就被青青一把推了回来。
  众人束手无措间,我走了过去,并不是要帮忙,只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一定要做些什么,若是继续这样站立在小侯爷的目光下,我迟早会像青青一样落泪。
  坐在地上的女孩子,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像是足足小了八岁,一定是因为家境优越的缘故。她自然看到我走了过去,身子不动,双手一挥,虽然看似无意,却是一招“小擒拿”,然而这个大小姐会的,不过是一手三脚猫的功夫,我还她以“拈花手”,亦是很轻灵随意的方法,只一下,便把她的双手牵制住。
  对付这样的女孩子不能只靠强硬,于是我蹲下身,装着抚摸她的长发,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恐怕是误会了,今天是金越娶我,不关慕容噙的事。”
  打蛇三寸的道理我还明白,果然,她的哭声立刻止住,如同开始一般没有预兆。“真的?”她居然抬起头来,大声地反问我。
  我吃了一惊,又好气又好笑,天下竟有如此做事不顾前不顾后的人,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且毫不保留自己的真实想法,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我索性对她明言:“当然,请容我劝姑娘一句,如果你今后想当弄梅山庄的女主人,就要适当注意自己的仪态——别让慕容公子小看了你。”
  “啊?”她睁大眼看着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听出我话里嘲讽的味道。只见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就像是有人在下面一脚把她踢起来似的。
  “真的,阿噙?”起身后她直奔慕容噙,“你真的没有成亲?”她嚷着,竟伸出手想去搂他的脖子。
  慕容噙板着一张脸去推她,一不小心就推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青青一点也没见怪,反是慕容噙像被蛇咬了似的,猛地缩手回来,不得不让青青抱了个满怀。看着他满脸尴尬之色,别说是金越,就连仆人们也忍不住笑出来。
 我可真是开了眼,从头到尾,她的举止令我叹为观止,心中不禁暗叹:难道这就是不管不顾的小姐脾气?旁边有人伸出一只手,原来是金越笑吟吟地看着我,这才令我想起自己还蹲在地上,我的嘴也一定张得很大,因为他看着我直笑,是不是笑得好看的人就特别喜欢笑,和他相比,我就像是一块呆板的木头。
  他边笑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腰,我的脸突地通红,本能地伸手去推,可是,突然,我又非常想看看小侯爷的神情。我忍不住向他站的地方瞟了过去,可是到底没有看到他,一个人猛地向我冲过来。青青像浑身长满了机关,刚才她还吊在慕容噙的身上,这一刻,她已扑到我的身上来了。
  “你好!我叫楚青青。”她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声音清脆,“姐姐贵姓?”
  我怔然于她的热情,正犹豫是否也应该自报家门并回以姐妹称呼,她却马上又没头没脑地叫了起来:“天啊,你长得真漂亮呀!你的眉毛是怎么画的,怎么会这么好看?”
  穷我一生,也未遇见过如此无邪天真的女孩,素来我所交往的都是拘泥守礼的人,这样的遭遇可算是破天荒第一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青青却管不了这么多,她仍自顾自地惊叹着,双手一路摸上了我的脸,要不是慕容噙大步走了过来,夺腕把她拉开,她可能已经在开始抚摸我的身体。
  慕容噙似乎有些火了,捏住她那双不规矩的手,沉声道:“不得无礼,青青,这位颜姑娘是金公子的新婚妻子,你硬缠着人家,非要把这场喜事搞砸才过瘾是不是?”
  青青“唉呀”一声惊叫,又嘟起嘴道:“谁说我要把事情搞砸呀?难道我这不是在恭喜他们吗?”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褪下只碧翠的玉镯,硬是抓住我手往腕上套,嘴里还不住地嚷:“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我却实在承受不住她的这番好意,只觉一阵锥心的痛从手臂上传来,我不由轻轻哼了一声,一注鲜血自袖口间淌了下来,染在她的手上。
  “啊呀啊呀……”青青立刻大叫,她猛地跳了起来,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痴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我的鲜血,眼白一翻,竟晕过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乱,金越冲过来捧起我的手,挽起衣袖,当见到臂上那个可怕的伤口时,他也不由动容。而在另一头,仆人上来扶住青青,又大呼小叫地去找止血散,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只有我抬起头,冷静地看着慕容噙一脸紧张的表情,他在说:“颜姑娘,你不要怪青青,她有血晕症。”
  “血晕症?”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仰天大笑,老天,这恐怕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纵情,只是我无法再保持沉默,笑总比哭好,虽然已分不清,对于我,青春与生命究竟哪一个更无奈,那就随它去吧。一时间我笑得气急喉咽,泪如泉涌,浑身栗如筛糠,金越拼命想按住我,可再也拥不住我的身体了。
  泪眼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小侯爷的脸,他的表情很奇怪,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一种,可是我已无力思考,眼前一片漆黑。
  直至第三天的下午,我才从噩梦中醒过来,金越居然一直陪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他非常高兴,亲自过来扶我起身喝了一碗热汤,仆人立刻去通报,慕容噙与小侯爷赶来了,身后,还有那多事的青青。
  青青突然变得非常乖,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一边,想必已被好好地训了一顿,连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小丫头,叫人见了好笑。
  四人中只有慕容噙不住向我询问,从他的话中,我知道自己是因为伤口太深且已引发炎症。他温文尔雅地关照我的身体,却绝口不提我受伤的原因。
  场面有些虚伪,竟没有人问起我的臂上为何会有如此严重伤口,想来,慕容噙是因为谦谦君子非礼勿问;金越是因为关心而不顾他;青青是被管教的结果。而小侯爷,我想,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明白,这一切缘故,不过是我在自作自受。
  隔了所有不相关的人,我看见他闲闲地立在一边,如此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令我不禁记起那晚最后看他时的模样,是紧张?吃惊?关切?还是沉痛?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我更喜欢那时的他,至少像是有些关心,可是现在连这仅有的感情也消失了。他已收拾起所有的儿女私情,就像它从未发生过一样,遇见我的目光,他笑笑,说:“既然颜夕已经醒了,那就请恕小王先行告辞,希望下次有机会,可以在江南重逢贤伉俪。”
  我侧过头,转向窗外,阳光下,屋檐同窗架间结了张蜘蛛网,若不是正闪闪地反射出光线,一丝丝纤细得几乎肉眼不可见,顺着我凝视的眼光,一个仆人走过去,用竹帚将它挑散了。
  我叹了口气,再回到屋里,慕容噙与青青已出门去送小侯爷,只有金越仍坐在我的床边,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我知道,这个男人,他是真心的关切。
  于是我努力控制心中一波一波的痛苦与失意,努力打量他,脸色比初见时差了许多,但在这场情事纠纷中,憔悴的不止是他,除了小侯爷,从头到底,我和他,一对痴男怨女,错臂误投的伤心情怀。唉!想这场祸事的缘由,到底,怪得了谁?
  沉默中,他又伸手过来握我的手,这次,我没有挣脱。这毕竟也算是一双坚强而有力的手吧,或许,原本就是我多虑了,女人总要有归宿,他也算得是个优秀重情的夫君,总要放手去学会满足,这世上又能有谁能如意无怨?
 我抬起头来,尝试着,向他,勉强一笑。
  三天以后,我才正式与金越成婚,这一次倒没再生出什么变故来。婚后我们又在弄梅山庄住了一个月,金越实在是个好丈夫,这一个月算是我生命中最安适的一个月,当然我不快乐,从今后,快乐于我只是场奢侈的梦想。但日子过得轻松安定,我们日日在梅林中饮酒、听慕容噙弹琴,偶尔兴致不错,我也会奏上一曲助兴,只是我不再跳舞,这一生,我是决不会为他以外的人跳舞了。
#2 - 2006-8-17 16:20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3
  一月后,我们回到江南,去见金越的父亲,当今武林盟主金修岭。
  金修岭不过五十左右年纪,身长容威,看上去像不到四十岁,他毫不隐瞒对我的轻视,一见面,便当面斥责金越:“瞒众娶妻,是谓野合。”
  想来也怪不得他,独子竟然匆匆与他所警备的官府女子成亲,事先也没告诉一声,难怪他要大发雷霆。他并不承认我们的婚事,却仍令我们住在他的盟主府,同住的还有他的妻子,金越的母亲。
  金越的母亲据说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虽然这是在她嫁给金修岭之前的事了,距今亦有二十多年,可她仍然美艳高傲,除了对待儿子外,面孔上永远是一副卓尔不群的表情。她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当她爱怜的目光自金越脸上离开后,到我这儿便成为冷冰冰的,但总算也没有什么失礼的言语,事实上她只冷冷地朝我点点头,便算是见面。
  盟主府设于一幢精致豪华的花苑阁楼中,奴仆成群,富贵奢华并不在永乐侯府之下,奴婢围簇如众星捧月,连要杯水都会有两个人去端,可是,这感觉并不是享受,简直是种软禁。
  我就像只被关在金丝笼子里的鸟,还是只时时被人监视着的鸟。除了在自己房间里,我完全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我也曾一再向金越提起,可他总是皱着眉,柔声道:“不要紧,你不必理会他们,他们都是仆人,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去问母亲,她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他大约是太高估了自己的母亲,同时又过于低估了自己的父亲。很快,他便没有了与我见面的机会,手上成堆待理的事务,或清理帮派,或攻习秘籍,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
  我只得转而去求婆婆。她果然不令我失望,板着脸,冷笑道:“这是府里的规矩,颜姑娘,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样生活,可是到了这里,就得这样。再说,我也看不出有人妨碍了你做什么事。”她不但不喜欢我,而且对我深恶痛绝,这点我何尝不明白,一转念,我立刻又想通——这些人原本就是她派来的。她已认定我是王府派来的奸细。
  我是个奸细吗?我问自己,一个奸细又该做什么?我究竟该做些什么去完成我所谓的使命?当日子自顾自漠然过去,就在我沉闷得快要发狂时,莹儿出现了。
  其实,莹儿始终在我的身边,但是府里的婢女那么多,她又是这样不动声色,以至于我从来没有注意到她。
  那一日,我正与几名婢女在花园中赏牡丹,女孩子们欢喜地扑入花丛中采摘,我则端坐无聊地观看,突然,一个声音低低的:“夕姑娘,小侯爷吩咐我代问一声好。”
  我吃惊地转头看她,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女孩,甜美温柔颇有几分人缘,可我也不是傻瓜,冷冷道:“你是谁?”
  “婢子是莹儿,是小侯爷派我来找姑娘的。”她笑盈盈,手脚不停地为我端了杯茶,低声又道:“小侯爷说以后由我来协助姑娘办事。”
  “你休要胡说,小侯爷要我办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居心?”
  “姑娘,你……”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招,傻傻地愣住了。
  “我可以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但以后决不许再胡闹!”我佯装恼怒,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低声说完,不看她,拂袖而去。
  回房中的路上,我将所有经过细细回想了一遍,她自然有可能是小侯爷派来的人,但或许也是听命于金越父母或其他什么人。我在金府中势单力薄孤立无援,任何人都有可能嫁祸与陷害于我,所有的应付对策,只好凭着自己的小心,就算她的确是永乐侯府的人,也不能凭了一句话,就想令我深信不疑。
  接下来几天,我不动声色,一边暗暗地留心这个叫莹儿的女孩子,在一众婢女中,无论是容貌与机灵她都是最出色的,可又并不想出人头地的样子,安安心心地做着琐碎杂事,这点愈发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欲擒须先故纵,我存心不再给她近身的机会,静观其变,果然,半个月后,她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天,婢女们照例服侍我沐浴,当我浸入浴池后,她们都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女孩子添水,这时,门被推开了,莹儿走进来,向她道:“湘秀,夫人叫你去找些书呢,这里交由我来服侍夕姑娘吧。”
  我在池中不由微笑,终于来了,眼见她送湘秀走后,关上门,轻轻走过来。
  “夕姑娘。”她试探地轻声叫。
  “又是你!”我依旧一脸恼怒状,“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她不出声,只是从胸前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块黑黝黝的铁牌,巴掌大小,那是王府发给一级护卫的玄铁令,一共四十八块,块块都在背面刻着标记,随着标记花样的不同,代表着地位权力各个等级。其实我本人也有一块这样的玄铁令,而且相信地位一定是比她高。
  “你好大胆,居然敢偷王府的东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沉下脸,“竟敢在我沐浴的时候闯进来骚扰,是不是不想活了,若再不出去,我就禀报金夫人,提你去审问,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她再次呆住,想不到我竟会如此翻脸,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看了我几眼后,一声不向地转身出去。
  我闭上眼,重新陷入沉思,她真是小侯爷派来的?这就是她的目的?我或许是错怪了她,可如果她真是侯府的人,便可以再找些有力的证据来,玄铁令虽然难得,也不是没有被偷的可能,我并不很深信她。
  晚饭后,我在房中看书。我并不与金氏夫妇同院,而金越也常常不回来吃饭,我只有用看书来打发时间。门一开,一个婢女端来一杯茶。
  我正看得入迷,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发觉她放下茶并不走时,才转身去看,仍旧是莹儿,这次她一脸自信,仿佛志在必得。
  “又怎么了?”我淡淡地问,并希望这次她可以拿出令我信服的东西。
  “小侯爷说姑娘的那条白狐皮大衣他找到相配的玉扣子了,就是姑娘喜欢的他的那件青袍上的梅形带云头的那个,他说如果姑娘还想要,他会命我带来。”她停了停,继续笑道,“小侯爷说那次给姑娘在荷花池里画的那幅画总是觉得不大好,原来是水纹没有画好,还有那时姑娘头上不该着翡翠花,如果是紫晶钗就有神得多了,姑娘觉得怎么样?小侯爷准备改那画呢。”
  我不由得沉默了,这是真的了,她的确是王府的人,这些事发生时只有我与小侯爷两个人,任何人也不可能知道的。
  那是一个冬夜,只有我与他两人相坐对饮聊了一夜,快天亮时永乐侯派人送来一件白狐皮袍子给他御寒,他顺手将之披在我的身上。
  “多美,颜夕。”他笑着说,“这样美丽的东西应该披在同样美丽的人身上。”
  他的手同时抚过我的脸,道:“我一直以为你穿红最漂亮,没想到穿白也好,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貌。”我记得那时我不过十六岁的年纪,笑吟吟的还没有什么大烦恼,酒又喝得多了,便撒娇不依道:“我不喜欢这种蝙蝠形的玉扣子,我喜欢梅形带云头的那种,就像你的那只黑玉珏。”他闻言笑不可抑,“你可真会挑东西,那件宝贝全京城也找不到。”
  回首往事,那时他是多么的宠爱我,虽然我并不算是他的女人,或者他只是把我当作个小妹妹?可又为什么要为我作那幅画呢?
  遥望那个夏日,荷花池,明月夜,我刚满十八岁,在无人的小花园里,我只穿着一件白衣,立在水中扮作凌波的洛神,他持着笔在岸上细绘,白衣乌发,清水伴笑意盈盈,那画一完成便被锁入了他那用西域精金打铸的箱子中,同那些他最重要的秘册与账簿放在了一起,而仅有的钥匙就是他那把贴身携带的一对黑玉珏。
  突然想起这些,是因为我一直都不明白,他究竟是爱我呢,还是不爱,那黑玉珏是他如同生命的至宝,玉珏的花样其实是他放置珍贵东西的箱子的锁齿,他居然肯答应分一半给我,他不是不重视我的吧?而那次在荷花池中,我已同全裸,他以朱砂笔描绘在我的身体上,这样亲密的机会就是夫妻也未必会有。可他仍是没有要我,机会一来就毫不犹豫地把我送给他人。可又愿意送我玉扣子,这么意义非凡的玉扣子。
  我一时心潮起伏,话也说不出来,耳旁莹儿低声道:“姑娘肯认我就好,我先回去了,其他的事有机会再说。”
  她目的达到,立刻转身出门。
  我却再也看不下书,思前想后,几乎又要落下眼泪,也许他是要人来提醒我曾与他那么亲近,也算是他的人了;也许是在暗示他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把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可我又算是什么呢?我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呀。
  我的心潮起伏,所有的往事历历在目,那夜夜长谈的亲昵溺爱,荷花池中像是可以融化肌肤的目光,还有水中温柔却灼人的抚弄……
  我正失神,门又打开了,金越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上,他看上去很累,一进门便跌坐在书桌前的湘妃榻上,我上去为他解开外衣扣子,他却伸手将我拉入怀中。“这些日子真是冷落你了。”他叹道,“父亲不知怎么了,弄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务交给我,过几日我还要到陕西去,有几个帮派需要清理一下。”
  我自己有心事,只是微笑,听他径自说了下去:“这些天一直与峨嵋、昆仑的人在一起,天天听那些老道尼姑的长篇大论烦得我都要上火了……”
  说着说着,他猛然注意到我的神情,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今天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你笑得这么特别。”
  “哦?哪里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呀。”我一惊,随口道,“也许是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当真?”他高兴起来,“原来几天没见,你还是会惦念我的。”
  “这算什么话,我人都嫁给你了,自然会想你。”我道。
  这话一出口,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了。真的,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并不算真正嫁给金越,在弄梅山庄的喜堂中,除了青青、慕容噙与小侯爷,其他的客人只有两三桌,而入京后,金越父母根本只当不认得我,就是下人们,虽然每天簇拥围绕,却都一口一个夕姑娘,完全不是对少夫人的称呼。
  尽管一直回避,我们毕竟逃不脱这个现实,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承认我是嫁给了金越。
  “对不起,”金越惭愧地低头,轻轻道,“等这些事一忙完我就去同父母理论,一定给你个名分,他们并不是恨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不响,我是天生的奴婢命,不会向人讨东西,生平唯一一件要求过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个玉扣子了吧,那也是在我年轻喝醉时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金越柔声道:“很晚了,我们睡吧。”我依言而起,为他铺了床,服侍他一同宽衣睡下,他大约是心里愧疚,紧紧拥住我,不住吻我的脸,抚摸我的身体,我缩在他怀里,却想着自己是否就会这样一辈子继续下去。
  金越并不是不体贴,但在这样防备森严的府邸里,到处充斥着明争暗斗的伎俩,令人只觉伤神无奈。
  黑暗中,不觉他已解开了我的衣裳,正慢慢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得轻哼出声,他在我耳边含糊地说了句什么,随即俯身轻吻我的胸,我的思绪却又回到了那个水气迷漫的浴室里去,那个在水中同样吻我胸的人,有与他一样的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样修长坚实的身体,可为什么现在俯在我身上的不是那个人呢?
#3 - 2006-8-17 16:21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4
  几天后,金越果然去了陕西。我仍如同平日一样无所事事,不同的是,这次有了莹儿。
  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接近我。很快,我便明白小侯爷这次派她来的目的,是为了要窃取金越放在书房的一份地图。
  “金修岭早已瞒着朝廷暗中组织了高手云集的欹龙会。”她告诉我,“近年来,欹龙会势力越来越大,会中眼线遍布各地,而所有眼线的分布地图就藏在金越的书房里,就在他的那本《资治通鉴》第二册的书中”。
  “就在那本书里?那么机密的东西,你怎会得知?”我问她。
  “你在王府几年了?”她突然反问我。
  “十年。”我说。
  “可我在这里已经十二年了。”她忽然板下面孔,冷冷地道,“这十年来,你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小侯爷宠得你似个宝,而我却在这里当仆人,从八岁起我就是个小婢女,我是服侍着金越长大的,每天从他一睁开眼到晚上上床为止。曾有一次晚上我看到他打开这本书看名单,事实上他只看过这一次,他一次就记住了所有的名单,我虽记不住名单,至少也能记住是哪本书。”
  我不由盯住她看了许久,这个女孩子说得没错,比起她,我算命好的,同样是永乐侯府收养的女孩子,我被选中送上去服侍小侯爷,而她却被选入金府,十年前金修岭刚刚坐上盟主宝位,她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派潜府中的,真是难为她了,一直做到现在也没有被发现。
  “什么时候要那件东西?”我问。
  “最迟明晚。”她又回到原来那种可爱的模样,“得赶在金越回来以前,他一回来你就没机会在晚上到书房去了,而白天那儿一直有专人看守。”
  “那么只有今晚动手了。可如果我被捉住怎么办?”我闲闲地问她,“那地方不像是你说得那么容易进去吧,否则为什么你自己不进去?”
  “因为我要替你引开看守人。”她冷冷地道,“书房晚上一直有一个叫孙阳的人照看着,如果不把他引开,你这辈子也进不去。”
  “孙阳?”我皱眉问道,“是无常手孙阳吗?”
  “看来你还知道些事情吗?”她闻言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不错,就是那个孙阳。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也进不了那个书房了吧。放心,等你拿了那东西我就算大功告成,立刻可以回府领命了,到时人人都知道是我偷了东西,并且人已离开,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好。”我答应。
  “我会在今晚三更时去拿东西。”
  莹儿终于满意地走了,看着她纤细可爱的背影,我却再也不敢相信她真是那么个可爱的人。
  晚上我如平时一样在房中看书,一直到一更天时才熄灯上床,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到近二更天时,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天气热,从打开的窗户里可以看见房外明月当空,并不是个可以偷东西的好天气。
  然而我别无选择。透过面对院子的窗户,可看见此时院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我根本没有准备从大门出去,而是纵身自床头爬上大梁,掀开砖瓦直接翻身而上,在房顶上,我将抽出的砖瓦全部按原样摆放好,才弯下腰,轻手轻脚地奔向朝西的书房。
  我的鞋底垫着厚厚的丝棉,踏在瓦上没有任何声音,尽管如此,我仍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松懈,这片大宅院中遍布高手,实在是粗心不得。
  转眼来到书房,檐下果然立着无常手孙阳。此人年纪不大,只三十余岁便将一手擒魔掌使得炉火纯青,而且最是耳目灵敏,十尺之内略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静伏在屋顶上细看,一动也不动,努力调轻呼吸声。只见孙阳靠在房柱旁,双目炯炯,竟是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一直等到三更敲过一刻,我心里不由叫苦,如果莹儿再不来,我恐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突然,房下的孙阳沉声喝道:“什么人?”
  我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女子笑盈盈地从角门走近院子,月光下她一身粉色衣裙,乌黑闪亮的好一头秀发,不是莹儿是谁。
  显然孙阳也认识莹儿,他的声音马上柔和下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莹儿却不说话,只是娇媚地走过去,直来到他面前才止住,离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面孔,仿佛正咬着手绢什么的,凑在孙阳身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孙阳明显地放松下来了,居然还笑了笑,回了句话,他的声音比莹儿大,我可以听清,他在说:“我也是想你的。”
  我点头,原来莹儿使的是美人计,看来对付孙阳这样的老江湖只有如此,肚子里不由暗暗好笑,眼看楼下的莹儿不知说了什么,孙阳浑身酥软了一半,一手抄住她的腰,低声细语,好一派儿女情长。
 晚上有些风,把下面的话吹了几句上来,显然是莹儿在撒娇,要孙阳陪她走走,可孙阳担心职责在身,虽在温柔乡中仍不愿从命,他正努力地劝她道:“有事明天再说吧,晚上瞎走什么,我是当值的,不能坏了规矩。”
  莹儿却更厉害,只见她把脚一跺,柳眉倒竖,声音猛高了几成,啐道:“白天我也要当值的,又不大看到你,只有晚上没有人,你还不理我,既然如此好好当你的值吧,我是再不会理睬你了。”话一说完,便像一只粉蝴蝶般转身飞奔而去。
  佳人动怒,孙阳也没有了主意,略一犹豫,便抬脚跟了上去,口里尽力压低声音:“莹儿,别走呀!”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我乘机从屋顶滑下来,溜入书房中。
  房里非常干净,窗明几净,月光洒在书桌后的墙壁上,满满一整面的书架,我蹑足而上,一本一本摸了过去,只挑最厚的看,终于找到了我要的那一整套书,抽出来打开书匣子,取出第二册放入怀中,再把原来的书匣子放回了原处。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人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的声音,吵吵嚷嚷已在院子四周,嘈杂中有人当先进了院子。
  再想出门溜走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于是我索性回到书桌旁,从桌上摸出火石纸媒,点燃了蜡烛。然后,在桌边坐了下来,取出刚才揣在怀里的书本打开。
  才摊开书,不过一会儿,书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众人簇拥着满面怒容的金夫人走进来,她一眼瞧见我,立刻大喝:“大胆贱人,还不快跪下。”
  我也不怕她,抬头冷笑:“谁是贱人?我凭什么要跪下?”
  “好大的胆子,你这个王府派来的奸细。”她更是愤怒,平日里的傲慢高贵的神情也暂时忘记,“我问你,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书,看书。”我动也不动,“夫人认为我是在干什么呢?”
  “你是来偷东西的吧。”她怒气冲冲地,“你手里的那本书是什么?我猜是我儿子藏地图的《资治通鉴》第二册,怎么样,人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我不慌不忙,用两只指头将桌上的书挑起,一挥手,那书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飞到她面前跌落在地,“这是《资治通鉴》?夫人可自己细看。”
  金夫人却没有看书,她只一个劲地怒视着我,身边有一个护卫上前拾起书翻了翻,回禀道:“夫人,这是《易传》。”
  “怎么?”我微笑,“看《易传》也是奸细吗?还是贵府将机密文件放在《易传》之中了呢?”
  “你休要巧辩,算你手脚快,听到声音重新拿了一本书,来人,查《资治通鉴》。”她仍自信,一声令下,几个家奴冲到书架前开始翻找。他们一边寻,金夫人一边冷笑:“《资治通鉴》只要有一丝动过的痕迹我就要你的命。”
  我只叹气,她实在是要不了我的命。因为过了一会儿仆人们就找到了那本书,一大套《资治通鉴》放在一只大书匣子里,匣子外还有封条,不用打开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了。
  “你……”金夫人眼都红了,“你这贱人,果然刁钻狡猾。”她口不择言。
  “不如你。”我也豁出去了,立刻顶回去,“我不过上书房找书,你也叫一大班人跟着,千方百计挑我错,想要治我的罪,你也真够毒辣的。”
  “你……”这下,她连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众人突然分开,一个人自人群中走出,这次是金修岭,他皱着眉,喝道:“吵什么,深更半夜闹得鸡飞狗跳,这样成何体统?”
  “老爷,我才捉了个奸细。”金夫人自觉有了帮手,忙上前告状。
  “谁是奸细?”金修岭瞪我,“是她吗?”
  “这是胡说!”我马上申辩,“老爷看我像奸细吗?”一边说着,自己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还特意转了个圈,灯光下我一身蓝色绣花纱衣,头上珠花钗环,虽不是盛装,可绝不是小偷该穿的衣服,并且,我补充道:“哪里有小偷点着灯偷东西的?”
  金修岭左右一横眼,立刻有几个家仆上前承认,他们进来时灯是亮着的。
  “这是因为这个贱人太过狡猾。”金夫人在众人前大失面子,羞怒中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她指着我破口大骂起来。
  金修岭见她如此,眉头大皱,转而喝道:“孙阳呢?晚上不是他当值吗?”
  又是一阵人声嘈杂,孙阳终于被请了进来,这个身长六尺的大汉早已没有往日的威风,红着脸,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头走到金修岭面前。
  “在下……在下才走开了一会儿……”他低声解释。
  “这不了结了。”我冷笑,“我就说嘛,来时并没有见一人,可才一进门全宅的人立刻都到齐了?”
  金修岭顿时语塞,他转头瞪了金夫人一眼,埋怨她:“大惊小怪什么?兴师动众叫了一大院子人,也不怕闹出笑话。”
  “老爷,此人确是奸细呀。”金夫人振振有词,“我有证人。”
  “谁是证人?”
  “莹儿。”金夫人叫。
  马上,那个既可爱又天真的莹儿也从人堆里挤进来,她仍旧是那身粉色衣裙,却是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怯怯地叫了声“夫人,”低头垂手立在一边。
  “莹儿,刚才是不是你来报告看到这个女人到书房偷东西的?”金夫人死死盯住我,又神气起来。
  “夫人。”莹儿更委屈了,“婢子只是说看到夕姑娘一个人进了书房。婢子知道书房是禁地不许外人随意进出的,所以觉得有必要要同夫人说一声。”
“你呀。”金修岭勃然大怒,转头喝向金夫人,“我说你大惊小怪一点也不假,你也太不仔细了!”
  “我……”金夫人傻了眼。
  “好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吧,这事不许漏半点风声,谁要是再敢提起,小心我不放过他。”金修岭无心再查,回头又对我训道,“你自己也要注意,书房是禁步之地,任何人不可进入,你要记住了。”
  “知道了。”我向他微笑,眼看着他走了出去。
  众人也向外散去,金夫人的眼像是要放出毒剑来杀我,她并不马上离开,待众人全部走出去后,又令贴身侍女守候在门外,才恶声恶气地训我:“你这贱人,休想嫁入我们金家,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若是再给我抓到什么事由,我决不会放过你。”
  我也懒得再跟她客气,“你这个女人,”我冷笑,“金家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是求我嫁,我还未必肯呢。如果你劝得动你儿子,何不令他直接把我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动脑筋想主意岂不是很辛苦。”
  我边说边从她的身边走过去,并不理会她生气到极点的样子,经过她身边时故意转过身,贴着她耳旁嫣然一笑,“况且,据我看夫人是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吧,要知道,肚皮空空地想办法,可是更伤脑筋的呀。”
#4 - 2006-8-17 16:23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5
  回到了房里,我仍止不住地微笑,想不到平日里高贵秀丽的金夫人竟是大字不识一个,而当我揭穿她时,她的尴尬愤怒的表情更是叫人忍俊不禁,我摇头,喃喃自语:“傻女人。”
  这时,门又开了,不用看,我也知道进来的会是谁。
  “莹儿。”我回头微笑,“你是专门来服侍我就寝的吗?”
  她的脸上已没有了可爱或可怜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恶狠狠的模样,配上她原本娇嫩的容貌倒真有几分恐怖,我不由叹气,“你很恨我吗?”我问。
  “你这个贱人,我真是小看你了。”她怒骂。
  “怎么金府的人都是一个腔调的吗?”我也沉下脸来,“你的小命还不知道是在哪儿呢,倒先给我脸色看。”
  “我不怕你。”她的脸上阴晴不定,“你现在是在盟主府,见不到任何永乐侯府的人。”
  “除了你,是不是?”我替她道,“你觉得现在我与侯府之间只有你这根连线,所以认定自己就能以此要挟我做任何事,是不是?”
  “不是吗?”她阴险地笑,“就算你想给小侯爷写信都不行,因为我会看住你,等时间长了我会告诉小侯爷,就说你被金越迷昏了头,根本不想再帮侯府做事。到时候小侯爷自会派人来收拾你,说不定还要麻烦我呢。”她越说越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比她更开心,“傻姑娘。”我喃喃自语,“真是个傻姑娘,王府派你进来时大约只有八岁吧,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家奴到底是傻了一点。”
  “你说什么。”她立刻大怒。
  “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事为什么会露馅儿?”我调侃她,“我总不见得真是去书房看书的吧。”
  “为什么?”她问。
  “所以说你是真傻。”我叹道,“连这种事也要来问我,你要对付的人是我呀。”
  “你住嘴……”她真急了。
  “好了。”我正色道,“其实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这是假的,这事是你别有用心。”
  “什么。我将这件事想了许多遍了,如何会有破绽?”
  我摇头,不马上回答她,只是问:“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一个贱女人。”她想也不想,扁起小嘴道,“小侯爷玩腻了呗,就赏给别人做人情,说不定还可顺便得些消息,哪一天出了事也与王府无关。”她顿了顿,生怕不够狠毒,又加了一句,“你这种靠身体吃饭的女人,小侯爷身边多的是,死多少个都不怕。”
  我叹息,也许她是对的,除了小侯爷并没有碰过我之外,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怎么样?”她又有些得意了,“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恐怕你还是要伤心了,你还真是看错了我。”我淡淡地说道,“关于永乐侯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欹龙会的事情也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说给你听也不会懂,这样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盯住她微微笑了笑,“这辈子小侯爷也不会要我偷欹龙会的眼线地图,你只给我记住这句话罢了。”
  “什么?”她当然不肯轻易相信,“你胡说。”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在乎你信不信。关于王府的事我知道得比你多得多,所以别在我面前假传圣旨。而且我警告你,我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小侯爷,所以你也别跟我再耍花招,现在我是用得着你,先饶过你这次,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可以亲自带你去见小侯爷,恐怕你这个小人物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小侯爷吧,我可以了了你这桩心愿——叫你死在小侯爷面前。”
  眼看着她的脸色慢慢灰败,想来她已全部明白,于是我不再理会,伸了伸懒腰,吩咐:“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再惹我生气。”
  她不敢多说一句,低着头走了。
  我重又宽衣上床,漆黑的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我瞪大了眼,一时睡不着,莹儿的确是永乐侯府的人,只是她不够地位,谁曾想到过,欹龙会不过是小侯爷手心里的一个套中套,会里早有侯府的暗线,什么眼线地图,有什么事情是小侯爷所不清楚的?
  莹儿的败笔在于她对永乐王府的内幕一知半解,所有的弯弯道道、心计与手段,凭她一个小小的府外人能了解多少,而且,她把我当作小侯爷的女人,也是太过小瞧。
 尽管如此,我却不想放弃她,小小的莹儿对我大有用处,在这孤立无援的盟主府里,我很需要像她这样的一个人,为我打点上下、左右疏通。
  翻了个身,我闭上眼,开始寻思如何才能收服了她。
  三天后,金越回了盟主府。
  晚上,我在房里等他。他回来得很早,大约是事情办得很顺利,脸上喜洋洋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微笑,盟主夫妇果然是怕丢脸,连下人也不敢多说,我亦乐得装傻,伸手理了理珠钗,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你饿了吧?”我问他,“我已叫人准备下饭菜,何不再让他们端上一壶酒?略略喝几口,非常的消疲解乏。”
  可是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贴过来紧拥不放,“你真漂亮!”他赞不绝口,“真是越看越美。”
  “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出门时间太长了。”
  难得我今日心情不错,穿上了鲜艳的红纱裙,红衣下佳人殷勤含笑如花,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酒,是由莹儿亲手端来,她的脸上仍旧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想她原本就是金越的贴身侍女,于是命她留下服侍。
  金越右手举筷,左手还拉住我不放,灯下看,郎若有情妾似有意,然而,我知道,我们不过是那样的一种结局,也许他确有几分真心,只可惜毫无用处,这一场爱恋终要是镜花水月,无法度我脱离苦海升天。
  我突然觉得胸口闷,自取了酒杯喝了一盏。
  “为什么突然不笑了?”金越立刻俯身过来仔细打量我,“这几天好像清瘦了些,是不是想我了?”
  我才要回答,一抬眼,竟瞟见旁边的莹儿在冷笑。金越背对着她,我却能看见,她甜美伶俐的脸孔上有种恶毒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坏女人。”
  我恼怒起来,自那件事情后,她虽然表面上不敢再与我作对,但一有机会便会冷言冷语话中夹刺,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三分不耐烦与轻蔑,叫人看了好不恼火。
  我咬了咬牙,忽然扑进金越怀里,交颈贴颊,眯起眼,警告地瞪了莹儿一眼。
  “怎么了?”金越奇怪,第一次见我如此热情地投怀送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惊又喜。
  “我的确是很想你。”我随口说。
  他不再追问,只是紧紧抱住了我,越来越用力,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他低低地道:“真的吗?小夕,你终于开始喜欢我了。”
  我怔住。
  耳听得他不住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当初并不愿嫁给我,全是听从了小侯爷的命令,我只是希望能让你开心,能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他不说还好,提及此事,我顿感凄凉,一年半了,他尽其所能的爱护、关心我,可是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他的力量微不足道。
  “傻孩子。”我感动,抚着他的头发喃喃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只是脾气不好罢了。”一转眼,桌边侍立的莹儿脸色已大变,她是如此的生气,连身体也微微颤动起来。
  她愤怒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
  我冷冷地与她对视,忽然间,我明白了一切。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论他们表面看来如何的强硬。
  我慢慢推开金越,直视他深情的眼眸,那里燃着爱恋与浓情,我承受不住,只好探身向前,吻在他的唇上,以避开他的凝视。
  他的唇是这样的柔软,我在上面蜻蜓点水般的游走,呆了一呆后,他立刻火热地回吻,猛烈到几乎令我无法招架。
  慢慢地,他的手解开了我的腰带。
  “小夕……”他不断痴痴地呼唤我,滚烫的皮肤灼热炙人,像一个孩子缠恋住母亲,他抱住我仿佛周围已是天荒地老。
  “我在。”我暗中叹气,轻轻回应他,“我在这里,金越。”
  纠缠中,他突然立起身,挥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下,一手将我整个抱起平放在桌上,依旧是俯身狂吻。
  莹儿惊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两人在桌上扭曲动作,她的脸涨得通红,恐怕是愤怒多于害羞,但总算还是清醒过来了,就在金越撕开我的衣襟时,我听到她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像只中箭的兔子般蹿出了院子。
  第二天将近中午我才醒来,犹觉浑身酸痛发软。
  金越已经离去,我缓缓打量房间,真个是一片混乱,想到昨晚的情景自己也觉脸红,便不再出声,起床穿了衣服,将破了的红衣藏起,才命人进来倒水梳洗,毫不意外,进来的是莹儿。
  不过是一个晚上,她干净甜美的小圆脸明显地灰了一层,两只眼圈发黑,握着水盆沿的手指节都已捏得发白,当她抬起头,我看到那双晶莹的圆眼里满是红丝。
  我不动声色地自己梳头,行动间故意拂开衣领,露出了颈间一片吻痕,一旁正找钗子的莹儿蓦然抢了柄金钗发疯似的向我刺来,我是早已留心了她的动作,侧身让了过去,她一扑而空,险些撞在对面的墙上,好半天才扶住墙面转过身来,向我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婊子……”
  好痛快!我冷冷地,安静地听她骂完,直到她筋疲力尽地靠在墙上喘着气动也不动,才淡淡地问:“你很喜欢金越,对不对?”
  她全身一震,却倔强地闭上了嘴。
  这没有用,昨晚我已看出来了,回想每一次金越走过时她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也正因为她爱金越,所以才容不下我,变着法子要我死。
  “大概我没来以前,他对你不错,是不是?”我继续引她,“夫人想必也很喜欢你?”
“我虽然是个奴婢,可是我是清白的,不像你这个女人,不干不净,狐狸精一个,你这个……”
  “我这个靠身体吃饭的女人、贱人、婊子!”我毫不在意,一口气替她说了个全,“可你家公子只喜欢我呀,就算我不干净也只喜欢我,你干净、清白,很好啊,他可曾抱过你?”
  “我杀了你!”她再一次大叫,奋力冲过来,明晃晃地金钗直奔我脸上,她已气到极点,下手自是狠到极处,可我的武功是不错的,只几招便将她的手扭到背后。
  “怎么了?”我问她,“什么后路都不顾了吗?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吗?你还不轻声点,闹出来你又能得什么好,小心我告诉金越你嫉妒我想害我,挑唆他亲手杀了你。”这一招够毒,可也是我昨天从她那里学来的。
  “你这个坏女人!”她完全没了对策,掩面呜呜地痛哭出声。
  “天还没有塌呢。”我皱着眉说道,“什么事就慌成这样,夏伯是你们的总头吧,平日怎么管教你们的?市井百姓简直都比你强,还不快给我停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听到夏伯的名字,她仿佛有些害怕了,慢慢安静下来,再抬头时已没有了刚才的疯狂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认识夏伯?”她怯怯地问我。
  我满意地点头:“对,这才是好姑娘。”侯府里的上下等级尊卑界线严格,她果然是惧怕夏伯。
  “我想如果以后你好好听话,我就不会再给你看那些活春宫了。”我承认自己脸皮是越来越厚,这种话居然说得面无表情,“可你必须答应我,从今以后一切听我的吩咐。”
  “我听你的。”她又低下了头,我想她的脸色一定是怨毒而仇恨,不过我不在乎。
  “很好,这才是做下人的道理,如果办得好,我不会亏待你的,懂吗?”
  “是。”她渐渐地,又回到了刚见时的那副模样,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走上来服侍我梳洗打扮。
  梳妆镜里,我仔细地打量自己,此刻,我的模样有些陌生,昨夜的春情,今早的厉气,在眼角眉梢模糊成一团,也许这个才是真正的我吧,这种事大抵是天生的,我不由摸摸自己的脸,也许,我还真是那种靠身体吃饭的女人呢。
#5 - 2006-8-17 16:25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6
  此事后,莹儿果然老实了许多,有她服侍在身边面面周到,我倒也省了不少心。
  这天,我闲得没事,在后花园水塘边画荷,眼见莹儿急急地走了过来。
  “小姐。”不知何时她私下改了称呼,“莹儿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我看她一眼,脚下的鞋底满是污泥,“你出去见过夏伯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小姐。”她讨好我,走上前,凑在我耳边,“小侯爷要见您。”
  “什么?”我吃一惊,手上笔端一滑,好好的荷花瓣便散了色,丢下笔,低头想一想,厉声喝她:“你又在搞什么鬼花样?”
  “冤枉。”她满口叫屈,“今天夏伯带着府内的一个叫什么沈昀的人来通知我的,说是小侯爷的亲信。”
  “沈昀。”我点头,此人是王府最机要的一个死士,就是我也只听小侯爷提过两次他的名字,量莹儿也不会知道他的来历,难道真是小侯爷要见我?
  “怎么见法?”我表面虽冷静,心里却已开始慌乱,一年多了,他终于来见我了?可是会有什么事情?
  “这全部交由莹儿来办,”她低声道,“夏伯已安排好一切,只请小姐随我一同出去一下就好。”
  “你怎么向金夫人告的假?”我倒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她肯让我出去?”
  “一切包在莹儿身上,夫人一直很喜欢莹儿,我只说要陪小姐去城外的明境庵去上香,她一定同意,庵里的所有尼姑她都认得的,绝对不会起疑心。”
  “你们大概早就把明境庵收买了吧?”我微笑。
  她有些不安,可还是喃喃说:“明境庵里都是我们的人。”
  “真是妙极了。”我随手将画纸揉成一团,回过头来,她在我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我皱眉。
  “实不相瞒,小姐,前些日子是奴婢昏了头,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请您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她苦着脸一气说完,乞求地看着我。
  这丫头是怕我见了小侯爷后告她的状,我不由微笑着说道:“没事,我早说过,现在你是我的人,只要肯听话,好好替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第二天,金夫人果然答应了莹儿的请求,看来她还真是相信这个丫头,对我却是冷冷地,自牙缝里挤出句话:“出去冲冲晦气也好。”
  经过上次书房事件后,我自然不能期望她能有什么好脸色,所以我领着莹儿,带上几个仆人,颠颠地坐着轿子往明境庵冲晦气去了。
  一路上,我坐在轿中,眼眶酸楚,百感交集,一年多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自那日离去,我的心早已寒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却还是没有办法忘记他。
  明境庵离城不很远,异常干净整洁的几栋楼阁殿宇,只供城中的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进香许愿,上完香后,庵主心慈将我们引入庵后的一处院落。
  在院里一栋三层的楼阁前,心慈止步,一手指着楼上,轻声道:“小侯爷在三楼,只请颜夕小姐一人上去即可,莹姑娘可随小尼在外等候。”
  我提起裙摆,径直而上,心里忐忑不安,上到三楼,一推门便看到了小侯爷,整层楼地板上都铺着青翠喜人的竹叶席,房中佛坛前除了张青玉桌,再无一物。他就席地坐在桌旁,一年多来,他一点也没有改变,锦衣玉扇,仍旧是挥洒自如的风流模样。
 桌前方面对他跪坐着一人,正在禀告些什么,我一走进去,小侯爷立即含笑抬头看住我,引得那人也停下来回头看。
  “颜夕,快坐到这边来。”他指着身边,朗声道。又吩咐那人:“继续往下说。”
  也许是我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我只觉得他的笑异常动人,脑中竟是有些空白,一时抬不起头来。
  我依言过去,坐在他身边,只一年多的光景就像是过了一生,令人恍然如梦,我努力定下神,抬头打量眼前那个人。
  他至多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小侯爷喜欢用俊男美女办事是出了名的,府中上下充盈着清秀的男子与绝色丽人,可都不如这一张脸的线条俊美,竟毫不逊色于他的主人,可这也是张精明干练的脸,也许是太精明相了,容易叫人忽视他出众的容貌。
  我想这就是那个得力又神秘的死士沈昀了。
  细细听来,他说话的确简洁而有条理,许多意见都是一针见血,且思路敏捷、见解独到,令我不由肃然起敬,王府中果真有这样的能人,这个人并不是靠着他的皮相吃饭的。
  小侯爷显然也非常赞赏他,不住颔首,又问了些其他的事后,便示意他下楼等候。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小侯爷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我:“你怎么看此人?”
  “通达睿智,卓尔不群。”我毫不犹豫,“只是年纪太轻,过于精明外露,恐服不了众,如果要重用他,我看还需再过几年。”
  他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人是聪明人,可也就坏在过于聪明上了。”
  他总是不肯相信任何人。
  见我不以为然,他也不再说话,侧过身,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点头微笑。
  我被他看得尴尬,只得抚了抚头发,勉强笑道:“是不是颜夕有什么地方不对,难道这一年半我变得这么多?”
  “一半一半。”他仍是微笑,“你还是那个颜夕,但是你也实在是变了很多。”
  “人总会变的。”我惨然一笑,“尤其是女人。”
  “好。”他忽然鼓掌大笑起来,“我的阿夕真是变了,竟然是个女人了。”
  女人!我心酸,的确我已是个女人,昔日侯府中那个整日幻想他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嫁人了。
  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变,那眉、眼、唇、颊,转瞬间与旧日印象重叠,这永远似笑非笑的人儿,我看像是不曾隔了一年。
  我突然闭了眼,又睁开,正色道:“不知小侯爷唤颜夕来有什么事?”
  “阿夕,你恨我吗?”他不答反问。
  我一怔,瞪了他一眼。
  他却仍固执地在等我的答案,追问:“说,我想听。”
  “那又有什么要紧呢?”我叹道,“问这话的不外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并不关心,问问而已;另一种则是明知答案,也是问问而已,所以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努力堆了个笑脸向他:“况且这个答案,您本来就不在乎。”
  这一下,他不笑了,沉默了半天,叹道:“看来我的阿夕长大了。”
  房中一片静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敢回视他,只低头看眼前的碧青竹席。
  “你放心,你永远是我的人,给我些时间,你就能回到我身边。”
  这话是谁说的,究竟又能让人相信几分,可怜这一年半过去了,我才知道,时间原是这么痛苦而漫长的东西,情愿如古人般一夜白头,转眼相思成灰,也要好过夜夜的煎熬,寸寸噬心。
  “不知侯爷唤我来有什么事?”我又一次问他。
  “并没有什么大事。”他淡淡地说,“只是突然想看看你。”
  我的心头一阵翻动,这一句话,引得我浊气上升,想也不想,冲口道:“难道您后悔了?”
  “不。”他回答更快,“我做任何事都不会后悔。”
  我呆住,悲哀地看着他,他深邃的双眸中的那个影子,也在悲哀地看我,多么可笑,这个傻女人,过了一年多却还是这么的傻。
  我无地自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阿夕。”他叹息道,“为何过了这些日子,你还是没变得更成熟。”
  成熟?我不解、不服。
  “我等了一年多,可你依旧是这个模样,永远恭顺懂事,不敢越雷池一步,难道这些日子里,你还没有吃够规规矩矩的苦?”
  他说得认真,可是,我听不懂。
  “阿夕,你总是不明白,女人的身体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她的心,我不喜欢你像那些名门闺秀般一脸死相,故作贞节样,我喜欢的女人应该是狡猾而媚秀,机敏、妖媚,如一只美丽的狐,你原本就该是那样的女人。”
  他越说得轻巧,我越觉得伤心,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小侯爷。”我突然吸了口气,反驳道,“何必说得这么堂皇,你要的,不过是我用身体为手段,去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他双眉一挑,我却不等他说出口,抢先堵了上去:“只怕您注定要失望了,颜夕不是这块料,您要的狡猾而媚秀的女子,是天生的狐狸精,小侯爷,您一开始就挑错了人。”
  他听了面色不变,毫不在意我的顶撞:“阿夕,我不会看错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我怔怔地看着他,清俊的五官,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嘲讽,一定是嘲讽。我只觉一阵心痛,什么媚秀而狡猾的女子,都是谎言,男人怎么会喜欢不贞的女子,他这么说,无非是要我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
“您知道什么?”我苦笑:“别看您已把我嫁给了金越,在盟主府,我不过是个软弱无力的女人,没有地位、名声,所有人嘴里的贱人。小侯爷,您当初到底和他交换了什么?若是想提条件一定要趁早,只怕再过几年,等颜夕年老色衰,金越便会再觅佳人,您这一条美人计,终归是要浪费了。”
  无论我如何冷嘲热讽,他只当充耳不闻。等我喘着气将话说完,他看着我,又是一笑。
  我气馁了,伤人的话说得再多,到底也激怒不了他。
  “阿夕,不要说气话。”他淡淡地说,“我刚才说过了,这一年,你还是长进了许多。”
  “哦?”我奇怪。
  “你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而且至少,你现在敢冲撞我了。”
  “一半一半。”我学他的口气反驳,“颜夕现在确实有些放肆逾规,但论到自保,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哪里。”他斜睨我,“你也太过小瞧自己,譬如这一次,收服莹儿那招就很不错,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到了你的手里还不是照样吃瘪?”
  我一口气噎住,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还是那抹似笑非笑,道:“你终于学会了利用手段,当女人明白如何利用身体去达到目的时,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时间,我头顶像有万道金星,然而瞬息爆裂,埋得我透不过气来。
  “你是什么意思?”我浑身发软,指着他,摇摇欲坠。
  “没什么。”他一见不妙,忙上前扶住我,“阿夕,这并没有什么的,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很满意。”。
  我红着眼瞪着他,眼里想必已生出血丝,他居然派人监视我,那个晚上,有人在窗外偷窥。
  “那是谁?”我全身贯力,盯着他,“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刚才那个沈昀?”
  “胡说,阿夕。”他拍拍我的后背,轻喝,“这不怪他的,你不要想太多。”
  我瞪着他良久,他毫不让步地与我视线相交,目光炯炯,理直气壮。
  最后,还是我低下了头。
  “天快黑了。”我听到自己冷冰冰地说,“我要回去了,走得太晚,盟主府里的人会怀疑。”
  他不出声。
  我忍气吞声地退后、施礼,才要转身走,突然,他伸手抓住我,直直拉入怀中,不容我挣扎,他已托起我下巴,又一次让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充满探究,仔细地搜索着我的面孔,许久,他低下头,吻上了我的唇。
  我止不住一阵颤抖,算来,这是他第二次吻我,曾有过那么多的机会,每一次,我都以为他要吻我了,但每一次他都止乎于礼,今天,他如此主动地吻上来,却是为了要我更卖力地为他去笼络另一个男人。
  我闭上眼睛,唯有绝望。
  终于,我走出了那栋楼,再也不愿回头去看他一眼,我的心寒透了。
#6 - 2006-8-17 16:26
十月的天空 地球
哪里有原版?
#7 - 2006-8-17 16:28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7
  在通向前堂的走廊里,我遇到了沈昀。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且耳目异常灵敏,我才一接近,他便回过身,向我点头微笑。这样相貌出众的一个男人原本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可是此刻我却想杀了他。
  小侯爷说得对,这件事情的确不能怪他,可既然不能杀小侯爷,杀了他也能让我解气,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我镇静地从他身边经过,要不是他说了那句话,我几乎已经走过去了。
  他说:“颜姑娘好走。”
  这本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我听了就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似的猛跳了起来,瞪着他,眼光如兽。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狠毒,他一下子愣住,毕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马上就明白过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想向我笑,可终又止住了,动了动嘴角,眨了眨眼后,他竟也盯住了我,离近了看,他的眼瞳黑到深不见底。
  我们就这样眼对眼定在走廊里,半晌,还是他先笑出来,轻轻道:“颜姑娘,凡事不必太认真。”
  这话几乎引得我吐血,风凉话全让他们说了,好像所有的事不过是我自己太小家子气看不开。“果然是你。”我大怒,双掌凝力在胸前,恨不得一掌劈过去,劈杀了他。
  但我总算还存着一丝理智,这个男人足足比我高一头,曾听小侯爷说起,他是府中顶级的高手,倘若放手打上去,我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如此一来,肯定会惊动小侯爷。
  一瞬间我思绪转动,把这件事前因后果想了个透,好不容易,我努力咽下了这口气,慢慢垂下手。我侧身继续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在擦肩相交的一刻,在他的耳边,我一字字地道:“沈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又一次怔住,竟呵呵笑了起来,我猛地甩头而去,这个人,再多看一眼我都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回府的路中,我一言不发。莹儿奇怪,隔着轿帘不住问我:“小姐,您是不是中暑了?”
  不,我没有中暑,虽然是夏季,我却浑身冰凉,究竟是什么令我活到现在,想那天小侯爷说起婚事,我便该立刻死在他眼前,这样痛苦的忍耐,拼尽我所有的力气,却仍换不到他一分的同情。
  我哭不出来,只是想笑,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有的努力、挣扎与妥协,换回来的,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结果。
  盟主府外,莹儿放下锦凳,扶我下轿,我浑身无力,靠在她的身上,才要进门,却又被门房唤住。
  “夫人令夕姑娘去她的房间。”他说,好奇地打量我面色苍白的模样,眼里并没有多少敬意。
 “还是先去见见夫人吧?”莹儿劝我,“你第一次出门,总要去回几句话的。”
  她支撑着我,一路拐弯,进了金夫人的房间。
  此刻金氏父子都在书房中,只有夫人一个人在房里,我进门时,她正用一支碧玉簪挑起桌上的食物喂猫。
  “夫人。”莹儿轻声道,“我陪夕姑娘外出进香回来了。”
  “嗯。”她从鼻子里哼了声,将簪子在锦帕上擦干净,又插回了头上。
  “今日进香可有什么事情?”她问莹儿。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
  “是吗?”她突然冷笑,“莹儿,你年纪还轻,我教你的可要学好了,有些事情眼里虽看不见,可事实上未必不会发生。”她顿了顿,弯腰将地上的猫咪抱起来,顺便不怀好意地瞟了我一眼,“就像这只猫,无论你怎么喂,也永远改不了偷腥的毛病。”
  莹儿不敢答应,偷偷看了我一眼。
  一口怒气涌上来,我涨红了脸。原来这个世上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在沿途散上荆棘,专门等着看我头破血流,痛苦呻吟。
  “莹儿。”我也发怒了,“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我有话对金夫人说。”
  “做什么?”金夫人板下脸。
  “你怕什么?”我冷笑,“你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难道会害怕与我这种贱人共处一室?”
  “好。”她也火了,“莹儿,出去把门关上,我不叫你不许进来。”
  我们四目相对,简直要溅出火星,莹儿害怕,缩手缩脚地不敢动。
  “出去。”我喝她,“难道我管不了你,连夫人的话也没有用了?”
  她只好走了出去,依言关上了门。
  金夫人松了手,让猫咪跳下地。“好呀,”她瞪着我,“乘着今天没有别人,我倒要和你好好算一算总账。”
  “算什么账?”我好笑,讽刺她,“难道夫人不会读书写字,却懂得做算盘账房?”
  一听此言,她如同只被死踩住尾巴的猫,扑过来十指尖尖,张牙舞爪地像要一口吃了我,“你这贱婢,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伸手格住她的攻势,不等她第二记出手,突然大喝一声:“你杀了我的孩子。”
  “什么?”她蓦然停在半空,看着我,“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不住地笑,凄厉如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金夫人,你的确不敢杀我,但是你敢杀了我的孩子。”
  “胡说。”她惊得浑身发抖,却犹自强硬死撑,“哪里来的孩子,你这女人疯了。”
  “是你疯了。”见她罢手,我立刻紧紧逼上前,揪住她的衣襟,盯住她的双眼,直看到她目光迷散,渐渐溃不成军。
  “怎么会没有孩子的事?我嫁给金越近一年半了,夫人,我这么年轻,金越这么年轻,为什么我们会没有孩子?”
  “我怎么知道。”她面色苍白,在我一再追逼下,到底无处可逃,嘴里反复只剩下一句话,“我怎么会知道。”
  “金夫人,我知道。”我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敢杀我,我死了,金越就不会原谅你,但你也永远不会让他有理由娶我,于是你在我的饮食中下了药,金夫人,你好狠的手段。”
  她的脸色就在我眼前一点点地变化,皮肤渐渐由青白到毫无血色,不待她开口,我又道:“你当然可以不承认,只是昨天晚上的那碗茶我另藏了起来,若是不相信,咱们就找个大夫来,当着盟主与金越的面一齐查查,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偏方。”
  她完全傻掉,嘴唇不住哆嗦:“你想怎么样?”她嘶声道,“无论如何,你休想嫁给金越,你这个贱人,根本配不上我儿子。”
  “是。”我完全同意,点头说,“不错,我配不上金越。”
  她又呆住。
  “夫人,下药本是件很蠢的事。”我松了手,离开她,“你的手段更不高明,你知道我每天临睡前习惯要喝几口茶,而每次只要金越在我房间过夜,那茶的味道就会比较浓。”我叹气,“可惜你并不是个下药的高手,而我只要一闻茶的味道,便知道里面是否已加了料。”
  “那你……”她疑惑。
  “我还是喝了那些茶。”我向她一笑,“那个药方是谁给你的?虽然有股怪味,我却不是个口味挑剔的人。”
  “为什么?”她始终不肯相信,“明明知道有药,为什么你还要喝那些茶?”
  “因为我并不想嫁给金越。”我冷冷地看她,“夫人,你的烦恼为何不早来找我商量,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自会从金越眼前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可能吗?”她已镇定下来,看着我,又恨又疑,“你果然肯离开金越?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条件?”
  “不要怕,我不会狮子大开口,金夫人,你太高估了金府的魅力,这里所有的一切,我统统都不在乎,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走,哪怕是八抬的大轿,我都不会再回来。”
  我说得好笑,然而声音干涩,面皮生硬,听在耳里低哑难听。
  “别嘴里说得好听。”她反诘我,“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只怕你不相信也不行。”我向前,朝她走过去。
  她吓得直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我不回答她,径自向门外走去,在门口,我转身,向她嫣然一笑:“不用多问,只要你肯同我合作,很快,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盟主与金越出城办事已经两天。晚饭后,金夫人突然有些不舒服,于是所有的仆人都到前宅去听命,只留我与莹儿守在后院中。
我坐在房中独饮,从半启的窗中可以看到天上圆月如玉盘般明亮。
  约摸差不多的时候,我放下酒杯,扬声向外叫道:“沈昀,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那里,下来,我请你喝酒。”
  说完,我便静盯着门外,等着。
  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形和露在面罩外凌厉的目光,果然是沈昀。
  借着微醉,我眯起眼打量他,他实在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黑色紧身衣特别能衬出他的宽肩与长腿,我相信除下黑色面罩后他还有一张极出众的脸。
  我唤:“莹儿?”
  莹儿垂手走了进来,经过沈昀时看了他一眼,又询问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去准备一桌酒菜,把上次我收好的那壶神仙笑酒取来,还有前院老爷子新买的那两个女说书先生也找来,今晚我要招待客人。”
  莹儿低头领命去了。我看她走了,向沈昀嫣然一笑,“还不把面罩拿下来?不必太过拘礼了。”
  他不响,缓缓摘下面罩,灯光立刻在他的脸上打出几片阴影,我不由盯着他看了几眼。他的身上有种不寻常的气势,如小侯爷一样,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显得鹤立鸡群,若肯效命于朝廷或许还能挣个将军官职,可他居然甘心只在王府里当一个家奴。
  我一边打量他时,他也同样在看我,他的眼睛阴沉沉的,黑得看不到底,根本叫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我忍不住又一次想要把它们挖出来。
  我们相互对视着,并不说话,沉默间莹儿已在他面前放下桌子把酒菜备好,又放下椅子请他坐。
  我等莹儿出去,才举杯,柔声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虽然尴尬,但你也是有命在身,我不想再追究此事了,大家心照不宣,共饮一杯了结此仇怨吧。”我不等他回应,自己先一饮而尽。
  他迟疑了一下,杯子举到唇边,终于还是喝了。
  “很好。”我继续说,“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实在也怪不得你,就算没有你这个人,也会由别人来做这件事,这点我还是想得通的。上次是我一时下不了台,言语上得罪了你也请不要见怪,你若明白我的心意,今晚就好好地喝几杯,我们也算杯酒释嫌了。”
  他听的微微笑了:“夕姑娘的确实个明白人,在下很是佩服。”
  “明白人?”我苦笑,“就算不是个明白人也只怕被逼明白了,你我同在小侯爷手下办事,他若想监视一个人,任是谁想逃也逃不掉的,这点你想必也赞同吧?”说话间,我又自饮了一杯。
  他并不说什么,只低头陪饮了一杯。
  这时,两个说书女先生请到了。
  我对莹儿说:“夜很晚了,你先去睡吧,记得把院门关紧些,今晚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又转头问那两个女人,“两位先生会说些什么书?”
  “回姑娘,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故事。有一本新编的《大唐七子》倒是不错,平日老爷子最喜欢的,姑娘想听吗?”这个女人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长长的脸,水汪汪的眼,长得倒还真不错。
  “不行,不行。”不等我说话,另一个却又凑上来了,她更年轻俏丽些,右颊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体态更是妖娆。“《大唐七子》是男人们听的东西,姑娘如何爱听,还是《西厢记》吧,本子是老了些,可文字极好,保准姑娘中意。”
  我笑着摇头:“今晚我是请这位公子听书,《西厢记》可不行,《大唐七子》我又没兴趣,不如还是不说书了吧,请两位先生替我做个东,好好敬敬这位公子,他开心了,我的心意也就到了。”
  一番话说得两个女人咯咯直笑,瞟着沈昀哼哼唧唧地道:“姑娘说笑了,我们只懂得说书,哪会喝什么酒呢。”
  “少给我装模作样了。”我笑骂,“若只会说书老爷子怎么会买你们,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老爷子平时看戏都要打瞌睡,却无缘无故买你两个人来家里说书,不过是蒙着夫人的眼罢了,你们若再扭扭捏捏不给我面子,小心我到夫人面前去揭你们的老底。”
  “哎哟!姑娘真是好厉害,”一提夫人她们有些怕了,一个劲地娇声道,“咱们可不敢不给姑娘面子,只是这位爷风神俊朗,真是人中龙凤,哪会瞧得起我们这些老东西呢,恐怕就是敬上去也不会吃的呀。”她一边说一边不住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瞟着沈昀。
  “少废话!”我哈哈大笑,“你们老什么?两位风韵犹胜二八佳人,我看就比我那莹儿强多了,且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平日老爷子一见你们定是连骨头都酥了吧。就算这位爷心中另有伊人,也定不会负了你们一片真心。”我又命,“废话少说,还不快上酒。”
  两个女人果然袅袅娜娜过来,一左一右围住沈昀,这个柔声道:“这位公子,奴家先敬一杯,公子若领情,也略饮一点。”那个直笑着贴上身子道:“如奴家与公子同饮一杯,今日同桌共饮,也是个缘分。”沈昀被她们缠住,皱着眉头又不好硬推,不知不觉间也喝了几杯。
#8 - 2006-8-17 16:31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8
  “不错。”我微笑点头,“这才是待客的道理,沈公子平日当差也不容易,是该得些额外的犒劳,两位姑娘不妨劝得再殷勤些。”
  得了我的鼓动,她们果然更加热情,有一个干脆坐到了沈昀大腿上。
  我冷眼旁观,这两个女人倒真是劝酒高手,不一刻,桌上的那一大壶神仙笑已剩小半,三人的脸上俱泛起了兴奋的红晕,两个女人开始拉拉扯扯地丑态毕露,眼见时机成熟,我不由冷笑起来。
 沈昀终于感到情形不对劲,他一把推开两个女子,支着桌子立了起来,喝道:“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软红醉罢了。”我冷笑,眯起眼转看着手中的酒杯,“沈昀,你料定我不会杀你是吗?不错,我不会杀你惊动小侯爷,可也别以为我真的不在乎这件事,也许我永远对付不了小侯爷,但对于你这样的冒犯,怎么会平白放过?现在只要你也演一出好戏给我看,只有这样我们才算两不相欠了呢。”
  他明白了,脸顿时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害羞,抑或是药力上来了。
  我微笑道:“你虽不仁我也没有不义,这两个姑娘年纪虽不很小,可风情万种,美艳如花,总算没有辱没了你,你就是再挑剔,好歹也就将就一点儿吧。”
  此时那两个女先生早已面泛桃花,一个个紧紧抱住他不放,嘴里亲哥哥宝弟弟地乱叫一气。沈昀脸色愈发通红,他虽然仍奋力地想推开两个女人,可明显有些支持不住。我瞟着他微微发抖的手,便也想着溜之大吉,说归说,我还真不敢亲眼这么看着他们胡闹。
  于是我一边朝门口凑过去,嘴里还故意不耐烦道:“难得两位姑娘都那么情愿了,沈公子何必再假惺惺地做柳下惠?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完事我还要去睡呢。”
  突然,耳听他大叫一声,再转头过去,只见他一手一个竟把两个女人拎着衣襟提了起来,一见苗头不对,我抢喝道:“沈昀,你想干什么?”可话音还未落,他的双手一并,只听“扑通”一声,那两个女人的头颅撞在一起,顿时鲜血四溅,竟立刻死了。
  面对这刹那间的杀戮,我亦惊得呆了,刚回过神想跑,沈昀已扑了过来,我并不是他的对手,只几个回合便被他制住。
  “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大骂,“在盟主府里杀人,小侯爷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在乎。”他想也不想。
  “你好大的胆!还不放手。现在你出去还找得着女人,不算太晚的。”
  他双颊通红,盯着我的眼,一字一字地说道:“也许我并不想要别的女人呢?”一边说,一边双手扯住我的衣襟,我不由大惊失色。
  我知道,此时若大声叫喊,反而会增加他的野性,只得拼命止住惊慌,同他商量道:“沈昀,无论如何我都是小侯爷的人,如果你敢碰我一下你也别想再活了,这事我不再追究,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保证……”话未说完我的嘴里便多了样东西,却是沈昀的舌头,他硬将我按在桌边,强吻起来。
  这下我才是真的慌了,这个男人并没有失去理性,不过他竟是不顾一切了,我反而没了办法。他的身体强劲而坚韧,压在身上如一块巨石令我动弹不得,我拼命扭动身体挣扎,这反而令他更为兴奋。
  纠缠中,他的手自我裙下探了进去,只一用力便将裙带撕烂了,我是再也忍不住了,冲口欲叫莹儿,可他的舌紧紧纠缠进来,我呜呜地出不了声。
  突然间,他猛一挺身,我只觉一阵剧痛,不由闷声惨叫,弓起身体,眼角迸出泪来。
  “你怎么了?”他轻声道,一手探向我的创处,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清醒的,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呢,我又痛又怒又急,顺手从桌上抢了一只盘子向他头上砸去。他动作敏捷,只一挥手便把盘子弹开,另一手抄起我的腰把我平放在桌子上。我正要起身,他却一手提着一件东西迎面而来,强力灌了几口酒,几乎没把我灌得呛死过去。清醒后,我突然明白过来,痛也顾不得了,奋力支起上身向他手中看去,他手里拿的不是那壶神仙笑是什么。
  “你疯了?”我立刻傻了眼,“你是真的想……”
  “真的。”他凝视着我,他的脸离我只几寸远,我可以感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酒气和另一种清朗的气息,我的脸发烧似的红了起来,不过却不止是因为害羞,同时一股热气自丹田处绵绵不断升了起来。我不由想起拿药时夏伯对我说的话:“软红醉是春药中药性最大的一种,只须两指甲的剂量便可令人如干柴烈火,犹如被置入焚烧般感觉,半炷香内若不得欢合,轻则伤其内脏,脾肝大损,重则虚火重创,可置人于死命。”
  我一时没了主意,呆呆地看着他。
  “我是真想要你,我早就想要得到你了。”他不再动粗,伸手抚上我脸,轻轻道,“只是没想到你会生出这场事来。”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后悔了,丹田处的热流直涌入四肢百骸,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强健紧滑的肌肤似一大片遮天的城墙,将我牢牢固守在当中,他的唇温柔而霸道,足够将我心中所有的空虚吸出来,身体却如坚韧的铁丝,缠过来密匝紧绕,拖着我,一同堕下去,可瞬息却又有一团火腾起,瞬间便点燃全身,我终于呻吟着在他身下扭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屋内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可以听到远远传来更鼓声,外面已是四更天。
  我浑身无力,沈昀就躺在身边,月光从窗外斜斜射入屋内,映在他如刀削般深刻的面庞上,两道异常纤丽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般掩在眼帘上,这种极女性化的特征与他颀长健壮的男性身体是很不相符的。
  他回过头来,凝视我。
  我却不敢去接触它们,事情演变至此,已不是杀或不杀的问题,我只觉累了、倦了,根本不想再动脑子。
  明天,管它会是什么样子,我不在乎。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偏偏来问我,不用看,也可觉到他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这个不要命的人,我愤怒起来,霍地转过头去瞪他。

 “你是不是想杀我?”他竟在呵呵地笑,好奇地问,“你真的会那么狠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下得了这个手?”
  大约男人总以为女人的心是随着她的身体走,可惜,他忘了,金越是他的前车之鉴,我并不回答,手暗暗探了出去,摸到根钗子紧握在手里,才展颜向他一笑。“你猜呢?”我说,“猜出来有赏。”
  话音未落,我就出手了,钗头一点寒光直飞过去,他一侧身,避得慢了些,钗头“卟”地一声没入肩上,这一记得手,我与他都大吃了一惊。
  我用力拨出钗子,再要来第二记,他已旋身覆压下来,捉住我手顶在头上,鲜血从伤口流出来,洒在我的身上。
  “乖乖。”他竟还在笑,“你这个女人可真是没心肝,怪不得柳若坚肯放心让你嫁出去。”
  这话不偏不倚直直戳到我的痛处,我被激得狂叫起来,拼命挣扎狠刺,恨不得一钗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身高力大,转眼将我制得动弹不得。在他的身下,我又急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沈昀,你如此大胆犯上,小心不得好死。”
  “是吗?”他低下头来看住我,“颜夕,你若再这么固执愚忠,迟早死在小侯爷手里的人是你。”
  我顿时停住,他说得没错,果然旁观者最清,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对我说这句话。
  我沉默,落下泪来。
  “你没说错。”许久,我才说,“我迟早会死的,不过我还不想同你死在一起,你走吧,就当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那你呢?”他问。
  “我很好。”我别过脸去,看着墙角,那里有一地酒杯碎片在月下闪闪生光,“你先走,这里所有的事我会妥善处理。”
  “什么?”他不相信,“颜夕,你就这样留下来?以这种被强奸过的模样?”
  “我并没有被任何人强奸过,难道刚才你不觉得我始终很配合你?”
  他一怔,又轻笑起来:“不错,颜夕,你真是个可爱的女人。莫非你是想让自己死在金越手里吗?”
  “不会的。”我苦笑,金越不会杀我,他这个人最重情,父母之情、儿女之情、朋友之情,他不会为难我的,只怕最后还是把我送回小侯爷处,到底我还是会死在小侯爷手里。
  “我也不会让一个女人来单独处理这种事。”他微笑,“这件事里我也有一半的责任。”
  “胡说。”我反驳他,“别以为过了今晚我就同你有什么关系了,我的事永远不要你管。”
  他听得愣住,双目亮如寒星,在暗室里犹如一只狼盘踞在那里,我回瞪着他,心里却有些发怵,“沈昀,请你离我远些,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个人。”
  “是吗?”他淡淡地说道,“我倒想看看是否真是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
  “别碰我!”我怒叱道,“你又想干什么?”
  “带你走。”他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你不能在这里了。颜夕,任你如何犟脾气,这次恐怕必须得听我的。”
  我被他夺手制住,急了起来,威吓道:“放开,否则我要叫人了。”
  “很好!”他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出手如电,说话间已点遍我浑身三处穴道,我身体一软,瘫倒在他怀里。
  “这才是好孩子呢。”他低笑,“一个女人的主意是不能太多的,颜夕,你就是主意太多了。”
  我已说不出话来,他整理完自己的身上又帮我穿上衣服,便将我扛在肩上从窗口跃了出去,院子里静悄悄的,仍旧是黑得看不清四周,前院隐隐传出人声,上房的仆人已经起来了。
  他拧身窜上屋顶,我发现他的功力比我想像的还要高,只听得耳旁风声急促,我们似飞般出了金府,直奔向城外方向。
  来到城门口时,远处天边刚泛出层青光,城口的卫兵们显然都是在混饭吃,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我们无声跃出了城墙,转眼间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他将我倚放在一颗大树旁,稍稍喘了口气,便从怀里取出一支青色的东西,长长的像是支笛子,可短得多,也纤细得多。他将这东西竖在唇边吹了起来,发出一种极尖极细的声音。那声音尖锐到极处,细小得几乎听不出来,可我能感到它的存在,仿佛是贴着人心响起的。我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好在他吹了一会儿便收起来了,然后他就放松下来,坐在我身边,微笑地看着我。
  我不能说话,只能倚坐在树边回瞪着他,他在我的眼里越来越神秘了,我隐隐感到,不光是我,恐怕小侯爷也低估了他了,这个人实在是有些来历的。
  突然,树林中传来脚步声,我循声望去,四个黑衣人出现在面前,这四个无论是身高、体形与衣着都是一模一样,看上去像四条相同的影子。他们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向前一迈步,齐齐单腿跪倒在沈昀面前,带头一个低低说了几句话,沈昀也笑着回了几句。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根本不是中原的语言,也许是来自塞外的蒙古或西域,但是我可以猜测出这四个全是听命于沈昀的,因他们的语气恭敬得不亚于臣子回命于帝王,几乎每说一句就要低头拜谒。
  不多时,又出现了八个人,却是一色青衣,合力抬着一顶大大的软轿,沈昀将我抱上去,与我同坐在轿内,轿子起动了,我们离开了原地。
  我躺在轿内,已是满头雾水,这样大的排场一定有很大的来头,我盯着他,怀疑他是来自蒙古的郡王。
 此刻,他悠闲地坐在我身边,正拿起一瓶颜色怪异的红汁往一个水晶杯里倒,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你一定感到很好奇,”他道,“摸不清我是什么来历,是吗?”
  我依旧瞪着他,他才突然想起来:“哦,忘记解你的穴道了。”
  他笑着点了我几下:“真是抱歉。”
  我吐出口气,可还是说不出话,这事儿实在太奇怪,我必须仔细想想再问,他也不急,微笑地等着。
  “你是西域人派来的。”我终于理清思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是西域王苏塔里的亲信?你明着为王府效力,实际是给苏塔里打探消息的。”
  “很聪明,”他不住点头,“怪不得小侯爷这么重用你。”
  我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晨曦中他的侧面深刻而瘦削,俊美得惊人,我猛然想到些什么,冲口道:“你是西域人?”停一停,摇头纠正道,“不,你是西域人与汉人的混血儿。”
  他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复又止道:“给你看样东西。”便低下头伸手在脸上摸索起来。
  我敢肯定他没有易容,我自己就会一点易容,而且我曾与他那么亲密过,他的脸上不可能有任何面具之类的东西。可他还是除下了点什么,摊开手掌给我看,我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以为他在开玩笑,刚要发作,可抬头一看他的脸,登时惊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珠竟是深紫色的,在已明亮的轿中焕发出妖异的光彩。
  “啊,你是西域皇族!”我惊叫。曾听小侯爷说起过紫眼是西域皇族的标志,没想到我竟能亲眼所见这种诡丽异彩的紫眸。
  “你知道的真不少。”他微微笑了,“我喜欢聪明的女人,省得费尽心思去说明解释。”说话时他紫眸光彩流动,说不出的奇异妖丽,本来只觉得他身形高大轮廓清晰有异于寻常男子,可现在已百分之百确定他是个西域人.
#9 - 2006-8-17 16:33
金色小嬈 地球
 Chapter9
  我一时无法接受,只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低头再仔细看他的掌心,那里居然有两片极薄的透明的水晶片,若不是正淡淡地发散出一层光晕还真看不出来,我完全没了主意,喃喃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西域所产的黑水晶片。”他耐心道,“是从西域特产的黑水晶上采下,由巧匠研磨制成,薄得可以放入人眼中也不易被人所发觉,可以改变我原来的眼睛颜色。”
  西域人竟然能发明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令一个西域皇族混入永乐侯府三年也不为人知,而他不但得到了小侯爷的信任,还得到了我的身体。半晌,我才梦醒似的叫了起来:“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猜呢?”他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猜出来我有赏。”
  “你若想杀我也用不着这么费力地把我弄到这儿来了。”我冷冷道,“你想把我弄到一个地方去严刑拷问?你说过我知道的东西很多。”
  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我发现他平时精明干练的表情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以掩盖他原本独特雍容的皇族气质,不板着脸严肃地盯着人看时,他实在是个很具优越性与权势感的男人。
  “我还真没有这么想过呢。”他笑着说,“其实一个漂亮的女人可以有很多用处,而严刑拷打实在是最糟的一种。再说,我实在想不出王府里还有什么事你知道的比我多。”
  “那你还带着我做什么?”我问,“一路出关的周折会很多,带着我会更麻烦,你既然已从我身上得到了你所要的一切,还不放人?”
  “哦?”他坏坏地笑了,对着我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说实话,本来我并没有想到会得到那么多,可现在我却又觉得实在不够,想要得到更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嘴角弯弯地引人遐想。
  一想起昨晚的情景,我的脸又红了,他见状立刻笑了出来,一手支起我的下巴,将手中的红酒喂入我口中:“既然你知道剩下的路还很长,不如再休息一会儿,好好养养精神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果然好好“休息”了一下,路途颠簸,一会儿乘轿,一会儿换船走水路,我始终昏昏沉沉,沈昀喂我吃一种红色的酒,一日三次,那种甜而令人浑身无力的果香浆汁,并不是真的让我没有了知觉,只是终日四肢发软,没有一点力气。
  每天,我倚坐在他的身边,望向窗外的景色,从碧绿青翠的江南到雾气迷绕的蜀中,渐渐绿木少黄沙多。两个月后,终于近了玉门关。塞外风光果然不同,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戈壁,一时不觉睁大了眼睛,沈昀一直含笑注意着我的表情,见此不由微微笑了出来。
  “很美,是不是?”他笑道,“这与你平日里接触的花红柳绿是很不同的,可你不觉这样更美吗?”
  我不语,的确如此,虽然只几眼,我已深深爱上了这种风情,令人心旷神怡,宛若脱胎换骨。
  沈昀轻轻抚着我的额发,将我抱偎在他的怀中,唇贴着我的额,呼吸间微风拂得我面上发痒,我几如废人,只得任他摆布。
  “颜夕,为什么不说话?”他不住追问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真的什么也不想对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瞪他,“我只有一句话,请你让我走。”
  “你又能走到哪里去?难道再回永乐王府,去服侍你的‘小侯爷’?”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闭紧嘴巴,这个名字始终是我心里的死角,这点我们都知道。
 “可是你回去又能做什么?”他只作不见,继续道,“难道以为小侯爷会原谅你,从此把你留在身边?醒醒吧,颜夕,我看金越倒是会原谅你,此人是天生的痴情种,无论你作出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他都有可能既往不咎,只怕你回去后,须日日仰他鼻息,在他的宽大胸襟下讨生活,这样的结局你想过没有?”
  “闭嘴。”我忍不住反驳他,可是在心里,又有些悲哀,他说的都是实话。
  “我不会回去的,我永远不回永乐王府了。你别胡说八道。”
  “那你是准备浪迹天涯呀?”他哈哈大笑,“那就更幼稚,请问你凭什么生活?在远离京城的地方,你所有的本事不过是一种浪费,可是人总要吃饭的,颜夕,离开了小侯爷你又能如何?讨饭吗?还是再找个男人嫁了,这不是又回到老路上去了,还不如回去跟金越呢。”
  这次,我听得面色铁青,却又无言可驳,瞪了他半天,我突然笑了:“你倒是把我的退路算得一清二白。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跟你走呀?沈公子,原来说到底,你不过是在劝我去服侍你。”
  “我有什么不好?”他不以为然,“至少我不会像金越那样道貌岸然地关着你。”
  “你还不如金越呢。”我冷冷地接上去,“似你这种鸡鸣狗盗,连面子上都风流成性的男人,多看一眼都让我恶心。”
  他听得一怔,随即不住点头:“好,算你厉害,在这里等着我,骂得痛快。”
  这一局我稍占上风,不由缓下脸色,看他也不那么讨厌了。
  “你还是放我走吧。”我好言相劝,“我们不是一路人,等到以后生出怨恨来,还不如现在放了我,我也会因此记着你的人情。”
  “少给我说这种堂皇的话。”他不吃这一套,“你是怕以后时间长了,知道我的秘密越多我越不会放过你吧。”
  “哼。”从来没见过这种软硬不吃的男人,我又一次闭上嘴,省点力气。
  “颜夕。”沉默中,他又来叫我。
  “干什么?”我没好气。
  “金夫人怎么会帮你出逃?”他专心地看着我,“那天晚上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你早就和金夫人商量好了吧,只是,我想不通,你如何同她作的交易,她竟然肯帮助你?”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是精明得过分。
  “我知道她一直恨透了你,可又拿你没办法。可是,这么个强硬愚蠢的女人怎么会一下子聪明起来,想要和你合作,让你走呢?”
  “她才不聪明呢。”我忍不住反驳他,“若不是我要挟她,这一辈子,她都不会想到这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哦,你怎么要挟她的?她会有什么把柄捏在你手里?”他大感兴趣。
  我被他追问得很烦,这些天下来,我早知道他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不由瞪了他一眼,“这种女人之间的话关你一个大男人什么事,真是婆婆妈妈。”
  “好。”他一点也不生气,“那我就不婆婆妈妈了,颜夕,你知不知道,柳若坚把你放在金越身边,到底要的是什么?”
  “什么?”我登时起意。这件事我是一头雾水,难得有人知道,我紧紧盯住他,“他告诉过你吗?他怎么说的?”
  这个紧要关头,他却得意起来,悠闲地取了杯酒,自己慢慢地啜了一口,看也不看我一眼。
  “够了。”我大怒,这个男人可真会装腔作势,“我要挟金夫人,是因为她在我的茶水里下了药,这事是瞒着金越做的,她自然心虚。”
  “下什么药?她不会笨到要毒死你吧,事情还不到这个地步,而且,这样一来,金越永远不会原谅她。”
  “你才笨呢。她下的药是令我不能生孩子,她怕我若有了孩子,金越便会要求给我个名分。”我吐了口气。
  “哦。”他怔住了,看着我,“你知道茶里面下了药,还是吃了它?”
  “是。”我淡淡地说道,“她做的所有事都是与我作对,唯独这件事,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我本来就不想有金越的孩子。”
  他不说话了,看着我,眼神很奇怪。
  “看什么?你敢说一句我听不入耳的话。”我瞪他。
  “我没话了。”他叹了口气,“颜夕,柳若坚要的是武林与朝廷的合作,先把你送给金越,固然是因为金越喜欢你,而且他也知道你这个人天生的缺心眼,永远不会背叛他。”
  “还有呢?”我板着脸问,先不去管他话里的那些嘲讽之意。
  “可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总会有淡的时候,他也不敢肯定金越会永远这么吃定你,所以,下一步,柳若坚要的,是你们的孩子,如果你生下了金越的儿子,他自然会派人把孩子接走,用作人质。”
  我呆住,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个心思。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你的忠心过了分,不但永远不会背叛他,而且也不愿意为金越生孩子。”他看着我,眼里满是同情,“女人痴心起来,果然是男人所不能想像的,永乐侯聪明一世,也永远想不到你竟然会为了他去吃这种药。”
  “破坏他的计划的不是我,是金夫人。”我悲哀起来,她真是一个蠢女人,可是这次她的愚蠢救了我,“其实她根本不用这么做,金越永远也不会娶我为正室,她的担心根本是多余。”
  “是吗?”他看着我,眼里却没有太多的疑惑。
  “这个道理你也想得通,对吗?”我苦笑,他果然是个聪明人,“金越不会娶我的。他虽然喜欢我,但堂堂武林盟主的儿子,怎么会娶一个侯府的丫头为妻子,他不过是在拖时间,可叹金夫人枉自算尽心计,她仍是不懂得男人。如果金越真是要娶我,有没有孩子他都会娶。所有的理由不过是借口。他的借口骗住了他的母亲,甚至骗住了他自己,却骗不了我。”

 沈昀不说话,可他抱住我的手在用力,我不由微笑:“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一回事,娶她则是另一回事,这个道理你明白,小侯爷也明白,所以他要我们的孩子,因为他早知道,用一个女人的身体是维持不了双方合作的决心……”
  “够了。”他突然打断我,抚着我的长发,柔声道,“你明白就好,颜夕,你果然是很聪明,若不是你的这点痴心,你本来可以活得很好,很少会有女人像你这样看得清自己的处境。”
  他说的也许是实话,但这句大实话真是一下刺痛到我的心底。
  “你这是在夸我吗?”我向他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会说好话就免开尊口,要知道我不但看得清处境,而且是个毒辣的女人,如果你再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好呀,我还真是最怕你的毒辣。”他笑着,靠过来睨我,“现在这个局面不就是你心狠手辣的结果?”
  我又一次被他笑得涨红了脸。
  这一路上许是太寂寞,居然不知不觉同他说了这么多话,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入关后,沈昀对我看守得不如以前那么严密了,而此时我们实在是离中原太远了,离西域却已是很近。我慢慢学会说一点西域语,他开始遇到来往两地的商队,那些商队中有人认识他,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了沈昀的真名,他自然不叫沈昀,这只是他混入王府的一个名字,他的真名叫佐尔,他是西域王的同族表亲。
  他开始减少喂我药的剂量,从每日三次减至晚上一次,我的力气恢复了不少,有时可以下轿在周围走动。虽然仍旧有人跟着,但比起前些日子只能待在轿子里实在是好多了,晚上不断会有商队领者来请他去做客,偶尔他也会带我去,我知道,逃走的机会快来了。
  一个晚上,又有一队商队请佐尔去喝酒,他本要带我去,我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到帐篷中。随即有个大汉送来一杯乳酒说道:“子王请姑娘喝了这杯酒。”
  我不看他一眼,道:“放下,刚吃了饭,等会儿再喝。”
  “可子王吩咐我侍候姑娘马上喝下。”他明白我在佐尔跟前的地位,有些不安,低头说,“姑娘还是马上喝了吧。”
  我作发怒状,接过一饮而尽,将杯子丢了开去,两眼冷冷地盯着他。
  他果然害怕,红着脸不敢再说一句话,低头退了下去。
  等他一出门,我便低头吐出口里的酒,这些天我的功力已是大退,只要不喝药酒却还是可以施展些。待天完全黑后,门外的帐篷里人影幢幢,夜里的沙漠风沙肆虐,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多待,我从窗外望去,除了我的帐外还有一个人守着外,其他的人都已入了帐篷。
  因为风沙太大,那个守卫缩着头歪在帐柱边一动不动。
  我轻轻走了过去,一步一步向他身后贴近,西域人虽然身形高大,有一把子力气,但论到耳聪目明却比中原武士差了太多,直到我近了他身后三步,他才警觉,猛地要转过身来,我早已手中贯力举在胸前,只等他一拧脖子瞧准了颈侧劈手斩了下去,他并没有出多大的声便瘫软了下来。
  一击得手后,我仍没有放松警惕,乘势握住他双臂,抬起他上身以免落地时发出大的声响。其实是有些多余,此刻外面风沙连天,这丁点细微的声响谁会发觉,但对于这次逃亡,我是小心到了极处。我将他半拖半扯地挪进帐内,抬放到床上,又用棉被将他裹了个严实,这才蹑手蹑脚走出帐外,朝着最近的一个马棚走去。
  那个马棚里共拴着两匹马,一黑一白,其中的那匹白马显然更温顺些,我从袋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糖块,逗引着伸手过去,香甜的糖块引得两匹马轻轻低嘶,急不可待地凑过头来在我手掌中舔食。
  借着喂食,我一手慢慢松开白马的缰绳,乘着将最后一口糖全塞入白马口中的机会,抬腿拧身上了马背,它只低低嘞了声,蹬跳了几下,并不猛烈挣扎,于是我轻拍着马的脖颈,慢慢引着它向外跑去。
  小心翼翼地出了帐篷外围,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帐篷,它正在月光中微微地泛着青光,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逃亡未必明智,只是我已别无选择。
  我吸了口气,俯下身来,双腿一夹马腹,向沙漠边处飞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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