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温暖的少年Ⅰ 左手的右边是少年

  守望温暖的少年Ⅰ 左手的右边是少年
        文/孤独深蓝

??不知道花开之后的盛大，是不是转眼间就会一地凋零？
??不知道我们相互遥遥守望的距离，到底会有多长多远？
??不知道一年又一年过去的时候，天空里那些云朵还会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
??只是不管如何，我清楚的知道。少年的眼里，始终只会有温暖，用来阻挡所有寒冷。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只有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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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岸。落单??
??泽，是个南方的小城。古老的地方，隔不多远就是大海。每个白天和夜晚，海风总会吹来，湿润小城里的空气和裸露在空气里的房子。那些矮矮的楼房院落白墙黑瓦，安静地在那里，听海声听少年成长的脚步声。
??记得那是个夏天，我来到这里，沿着小城边缘被废弃的堤岸，一直走一直走。手中的相机不停的被我拿起，放下。一段段路一块块被录入相机的风景，成了我多年以后回忆往事的催化剂。只是多年之后的我，再次看着那些影象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一个叫做“岸”的女孩——一个从泽里走出来的女孩。她的身上似乎集中了那座小城的所有好脾性：温和、坚强。
??现在，她在我身边，靠着湖滨路的护栏，望着天。然后轻声地说：“离，你看见刚刚飞过去的飞机了吗？是不是它会路过泽，把我的心底的思念传到那儿呢？”
??我微笑的看着她，说：“岸，会的。在泽，大家都会知道你现在很好。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你，枳，还有我。我们都会很好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又陷入沉默。耳边依旧是喧哗的城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不断的人声。我知道她是多么的想念着泽，想念着居住在那里的她的家人。因为在那里，毕竟曾有着她繁盛如织的落落青春年少，有着她对大海的美丽愿望。只是，如今，在H这样的都市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仿佛随波漂浮的孤叶。或许，现在她仅仅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我和枳了。
??枳常常在私下里和我说，岸是个好女孩，她是那么坚强。我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在车站出口，我接到岸的时候，她对我说：“离，我告别了泽，在这里除了你这个朋友。一无所有。可是我会挺过去的。我相信。”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着希望。霎时间，那喧嚣嘈杂的人群都成为了无声停止的背景。只是看见瘦小的岸背着硕大的背包站在人群里投射出庞大的坚毅。如此清晰。
??“岸，你会的。我相信。”这是我在当时回应岸的话。而现在，我看着穿着棉布白裙子的她，总会想起当初彼此在火车站出口见面时的这个画面。

??现在的岸是一家咖啡西餐厅的侍应。她穿着明黄色的工作装穿行在顾客和总台之间。这样平淡而枯燥的工作是岸几乎全部的生活。她在那里用不变的僵硬的微笑来面对进进出出的顾客。没有人来的时候，总是会坐在靠窗的围子上看着外面匆忙的人群陌生的城市，或者她工作的这家餐馆的招牌发呆。

??“我来到这座城市，陌生的气味充斥在每个角落。而来到“寂鸟”之后，却要整天面带自己也觉得虚假的微笑去迎接陌生的人群。惟有在没有客人来的时候，我才拥有最安静的片刻。望着落地窗外的城市、来去匆匆的人群，我开始想泽，想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更要命的是咖啡的香味更刺激了我想念的欲望。但是，我告诉过自己要坚强，要好好的生活。”
??——岸的日记

??我或者枳，则通常会在没课的时候骑着单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看岸。有时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们会在店外等她。可是有时候，往往长时间的等待之后，我们都会悻悻而回。再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学校上课。当然，也有空闲的时候。于是，我们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天南地北的侃，轻声的说笑。她总会有难得用调皮的口吻和我们瞎扯。然后，她好听的笑声就想云朵一样漂浮在这个餐馆的上空。

??“我知道离和枳会在一定时候来“寂鸟”看我。我忙的时候，他们就攀坐在店外人行道的护栏上耐心的等我工作结束或者告一段落。间或，我看到他们在那里相互打闹或者沉默、抽烟。我如果长时间无法脱身，他们通常会很不开心的匆匆离开回学校。看着他们那样的离开，落寞的背影让我心痛。有时，我正休息，大家就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轻声聊天。他们都是那么善良、纯真的孩子，都想为我分担忧伤。可是，我知道没有谁可以分担，没有谁能够分担。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可是我觉得自己永远都会无以回报。”
??——岸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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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枳。冲动??
??对于枳，我不清楚当初刚见到他时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但我很惊讶于他的装扮看似端正休闲的他却钉着耳钉。虽然，我一直很厌恶那些爱摆酷的男孩，可是他不同。我说不上是为什么，但他让我无法抗拒却是事实。仿佛有种魔力，来迫使我渐渐与之靠近。
??在我经常去的一条河边，偶尔也会见到枳的身影。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看着河水。我哪怕到现在也都相信，喜欢流水缓缓的孩子的前世一定是水中的游鱼，向往自由随意的世界。所以，到那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枳的身上有着我所无力抗拒的魔力。是流水。我和他都是那么执著于对水的迷恋。
??还记得和枳的交往，居然是在一场少年之间的斗殴上。在那次落日街上的斗殴发生之前，岸已经来到了H城，我和她一起来去。而这之后，街上所能见到我和岸的同时，通常一边还有枳。盛夏的H城总是干燥，空气在烈日下停止了移动。而往往正是这个季节，在H城偏僻的街区里都会聚集很多热爱飚车的孩子。一辆单车或者一辆摩托都可以被用作飚车的工具。我也是飚车族的其中之一。通常飚车的都会形成某些派系。一伙要好的人聚在一起和别人对飚。输或者赢的代价或是钱或仅是几罐可乐。那次殴打的起因也仅仅只是因为小Q和虎子那边的一个混混在飚车过程中发生了口角，于是两群冲动而血气方刚的少年就开始在落日街午后的烈日下互相伤害。
??我没有想到的是枳竟然会在虎子那伙人里面。一身街头打扮的他站在混乱之中，奋力阻挡着双方的火拼。结果螳臂当车的他被别人打的遍体鳞伤。我冲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喊“住手”。
??转过身，混乱的少年四散，我看见枳手臂上淌下的血蔓延在地上。我走过去，说：“枳，你…….。去医院吧。”他朝我微笑。此刻，岸正在跑过来，尖声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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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病床上，枳说：“离，我们都是善良的孩子。不是吗？可是我们却因为年少冲动而非得彼此伤害吗？为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还在回忆当时。那些少年的鲜血和呼喊声如同一泓泓水，那么透明那么汹涌，倒影着我们的少年。
??岸突然开口问我：“离，你背上的上，…”“没事的。”我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虽然我知道现在自己背上被人打过之后火辣辣的滋味还在。我不想让人去破坏它，我想让它成为我年少的终结，成为我年少回忆的开始。“可是，离，你这样会不好的啊！”岸还在说着，还使劲要拉我去检查。
??“去吧。”枳说，“去检查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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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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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很晚。夏天的明月和繁星伴随着安静的夜晚和街上缓缓而行的三个少年。
??在十字路口说再见的时候，枳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他说，孩子都是无罪的。如果要赎罪，应有恩慈。
??那次事情之后，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一起进出一起玩笑一起生活。还发誓，说要从此以后不再飚车。甚至说好了要一起结婚生子，做兄弟到老。然后哈哈大笑。岸就在一边看着我们，很怀疑的摸摸我们的脑门。然后蹦出一句：“你们是不是发高烧了啊？”我很认真的回了一句：“没有啊。都是真的啊！”。一回头却看到枳已经笑趴在了地上。
??现在，距离我们相识也有三年了。枳常常会在一年快结束的时候，指着我一边笑一边说：“离，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会变啊？！都这么傻乎乎的，还急性子，还忧伤的一塌糊涂？！”我就反驳他说“你也还是一个帅的掉渣的却博大的另类的不成样子的少年哪？！”两个少年在成长的时光里，欢笑打闹，却始终是那么纯真，一直如同亲兄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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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候真的猜不透枳。他是那么活泼，却又在很多时候是那么忧伤。他的身上，似乎总是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性格。他在一些时候，会半开玩笑半较真的说，他的外公的爸爸是个英国人，而他就是个有着混血的人。我和离通常在这时候都会鄙视他，可是他却丝毫不介意。总还是一副贼笑。可是有时候却突然会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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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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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离。岸。关于泽??
??在阳光之中迎着风
??不停的走却不知路的方向
??在呼吸之间多么模糊
??下一秒一口空气不知流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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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欣《消失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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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海边吧。”岸从房间里出来。我转过头去，看见她如若桃花的灿烂微笑。
??当时我刚刚住进岸家的家庭旅馆。问及去海边的路。然后，我们就这样遇见了。
??走在泽的小街上，她步履轻盈。走着走着，她回过头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岸。”
??“叫我离好了。”
??“离。挺好的听的名字。为什么会来泽呢？”
??“喜欢泽的味道。有古朴的屋舍和忧伤的大海。”谈话的同时，我拿出相机对着泽的街道一阵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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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走一边不着边际的谈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听的到海的声音。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破旧的厂房像一只孤单的怪兽站在空旷的海边。粗壮的烟囱插在楼顶，曾经的浓黑早已不见，只剩下一圈生锈的铁皮面对苍天，呜咽辉煌。
??“停一下。”我说，“我想去那里看看。”
??“哦。你喜欢这样的环境嘛？“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在夕阳下看这样的废墟，感觉很好。”
??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绕着厂区，我和岸静静的走。一侧临海的围墙边，我看见一扇小铁门。不远就是大海。听着海的声响，磅礴的气势。我在那刻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虽然我仅仅只是从一扇小门里望见海的一点点。
??“想不想爬出外面去看海？”
??“想啊。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也不敢噢。”
??“那今天一起来。我先出去。”
??看着那不高的小铁门，我让她把我的相机先拿着。然后，小心翼翼的翻出去。
??三下两下，翻身出去。我转过头看着大海，不禁被那宽广寂寥的海面所吸引。岸在里面喊：“喂喂～～你快拿着相机啊。”我朝她笑笑。
??等她出来，我们坐在并不大的堤岸上，静静的看着天和大海。那夕阳下被渲染成红色的天空，那涌动波浪的大海，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它们包裹了我们所有的思念和向往。这个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很渺小，沧海一粟。人，或许生来就仅仅只是为了来遇见这些宏伟，来拜谒这些盛大的尘世。
??“离，你们那座城市里看的到这样的天空吗？我真的很喜欢在海边看天。我一直都相信，海和天以前一定是一对好兄弟或者好姐妹。所以它们才会那么永远的纠缠厮守在一起不分离。”岸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那种纯洁如同莲花的光彩。
??“没有。我那城市里只有永远灰暗的天空，都是废气和漫天的高楼。所以我才会来泽。这里有我所想要的环境氛围。”我说。
??“呵呵。你应该是个很安静的人吧？”她微笑着说。
??“算是吧。你呢？你想过离开泽吗？”我反问她。
??“我觉得自己是个孤单的孩子。所以我常常会去海边，一个人。有时候会看天看海，发呆。我想去那些有着泽一样的大海和天空的城市。”
??“……”我侧过脸，看见她被海风吹起的额前的刘海。我知道，她是个单纯的天使，坠落在了凡间。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有着对水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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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颜色逐渐深浓。然后，天色开始暗下来。世界的光亮在几分钟里就渐渐消失不见。
??我们还坐在那里。海风吹来，逐渐冰冷。
??我们说起我们各自的过去。
??我说，我曾经有很好的兄弟。可是他们都走失在了城市高楼之间。等我想要再寻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了。我说，他们叫水、桎、菁。我说曾经我们一起欢笑一起哭闹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我说，我们都喜欢大海和天空，从小就说好要一起去可以看到蓝天大海的城市里就永远再不分开。我说，可是我们后来却都走散不见了。我说，……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曾经迫使自己去忘记那些，可是我知道我再怎么可以都是不可能忘掉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的。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最最开心的。我记得我们曾经说过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好的朋友。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刚好读初三，他们也是。那个暑假，我们还特意在我们家附近的那棵树下挖洞，把写满了我们单纯的祝福的瓶子埋进去。
??岸在那边听着。她很认真的样子。我却在无意间又沉浸在过去洪荒的深处。泪水还在我的脸庞上肆意。没有一点声响。
??很晚，我们才回到岸的家里。饭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菜肴。我吃着却还依旧疼痛。脸上却要装着很开心。她妈妈在一边问我：“H城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好不好的？”她的意思仿佛是想让岸和我一起走，让岸去H城工作。
??我说：“那里没有这里漂亮。没有大海没有蔚蓝的天空。只有高楼和拥挤的人群。”当时我还不曾知道，岸的母亲已经在医院里被查出是乳腺癌恶性晚期。在我看来，她的母亲还是那么的亲切。当然，这是之后，岸来H城的时候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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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离开泽的那天，我和他们一家人告别。
??岸送我到泽的车站。她说：“保重。认识你很高兴。”
??我说：“谢谢你。岸。真的，我想我们会再见的。希望你快乐！我喜欢这里的大海和天空，还有这里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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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离。枳。长行未央。
??“离，还记得那天的争斗吗？”枳骑在单车上，转过头来问我。这个时候的我们距离相识已有段日子了。
??“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很勇敢，奋不顾身的挡着这场战争。”我微笑着说。
??“是啊，呵呵，现在想来也觉得后怕。那时候的自己居然会这么勇敢。”
??“那时候我们还是那么冲动。”
??“枳，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起过我的那个叫桎的男孩子吗？你跟他很像。不光名字的读音上，性格也是。”
??“是吗？那我很荣幸啊！”他咧开嘴笑。我突然间发现他们之间真的很像。笑起来也是那么的干净。如同漫天飞舞的阳光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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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些孩子的身影。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身影，只是现在已经模糊。但是，我知道那些孩子之间是没有仇恨和遗忘的。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挂念彼此，不会分开。因为孩子们的誓言还是那么纯澈的悬挂在头顶的天空，没有消散。
??“一个叫羽的小镇
??生长在海的边缘
??我和水、桎，还有菁
??撒丫子跑过大街和小巷
??房子倒退，海水靠近
??只有一个脚步的距离
??喘气的喉咙夹杂欢呼的四肢
??编织关于远航的摇篮”
??这个是我曾经写过的关于那些孩子的童年的记忆。那是多久远的年代了。我似乎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时候我们还天真烂漫快乐无忧。然而，如今等到我再想起的时候，我已经变得忧伤颓废混乱了。
??我四年前随着父母来到H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虽然期间断断续续的从父母的交谈间知道我曾经生活过的羽早已经没有了亲戚。他们都走了，离开了羽。于是，我开始在H生活。像一个婴儿一样重新打量这个世界这座城市。然后我开始和一些小孩一起，整天的游晃在H城的大街小巷。打街机、飚车、殴打、甚至抽烟。世界开始变色，逐渐黑下来。我仿佛感到自己成为了一只乌鸦。飞过某棵树停在那边看下面人群来回世界转动。
??父母常常会打或者责骂我。一声声的刺耳声波穿过我的耳膜，却无法唤醒我。我知道自己已经堕落。但是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忘记过去。在羽的时候，我和水、桎，还有菁,我们发誓过，无论大家以后怎么样，都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做对自己不好的事，不要与任何人为敌。说那句话的时间离现在已经很远了，当时说着这些话的人也已经被风吹走了。
??常常我在一些午后暖阳的时候会坐在H城Y中学的操场台阶上或者躺在操场柔软的草丛里，一个人看天空看流云，半闭着眼睛，回忆关于自己的过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枳。我在那所学校里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们都当我是种瘟疫。因为我的头发是那所学校的男生里最长的，我穿的衣服是那所学校里颜色最花的，我会正大光明的在教室或者走廊上抽烟，我是那所学校当时为数不多的拥有手机的学生。我曾听见一些人在背后说，看这个家伙根本不像个学生，是个流氓混混。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每次期末的考试，年级的前十名里肯定有我的名字。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所学校里每次考试作文都是满分，班级里的作文范文都是我的。可是他们怎么会明白一个失去了那么要好的兄弟的孩子，现在仿佛就象是天使失去了翅膀不能再飞翔。所以我在那个学校里一直是孤单的，陪我一起上学放学的都只有我在光线投射下的影子。听我述说心里话的只有天空和空气。
??等我毕业来到H城的S大学遇见枳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在失去了他们之后，上帝没有对我失去眷顾过。他又让一个天使来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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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和枳相识之后，我们常常骑着单车，穿越大半座城市或者整座城市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寻找一个安静又美好地方，然后坐下来看天看风景或者沉默或者谈天。说我们的未来和梦想，说我们的过去记忆。
??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记得那天，他对我说，离，我想去羽走走看看。我想去看看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因为爸爸曾经告诉过我，羽是座很美丽的小镇，可以看到海可以看到很纯净的天空。
??我说，好。
??然后第二天我们就骑着单车从学校出发，也没有请假。从太阳刚刚升起一直骑到太阳落山，还在路上。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喝矿泉水瓶里装的白开水。
??晚上的时候，我们离羽还有两公里的路。月光撒下来，空旷的乡间小路上只看见两个少年骑着单车穿过很长很长的白杨，单薄的衣衫被风吹起，像盛开在暗夜的白色栀子花。
??到羽的时候，已经深夜。我按着离开时的记忆，摸索到曾经我居住的地方。看着荒芜的院子在月光下那么孤单，心里不禁痛苦起来。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了呢？是不是只有这间孤单的院落在这里守望着？是不是只有这间孤单的院落在这里守侯着昨天的故事？
??当我们悄悄的经过桎的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枳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这里曾经是个完美的家庭，可是……。
??去海边吧。我说，去看海吧。我好久没有见到海了。
??好。他低声应和着。然后，这座被我忘却了四年的小镇在某个秋天的夜晚，迎来了这个少年，还有曾经在这里和这个少年一起玩耍的同伴的兄弟。他们现在是很好的兄弟，就像当初他和那些孩子那样。现在他们走向了曾经那些孩子一直玩耍一直留恋的海岸。
??背靠背的坐在海边的沙滩上，那里还有着贝壳，看着黑夜里漆黑一片的汪洋，挂在天边明亮的月亮，和沙滩上被潮水冲上来的贝壳，我开始泪流满面，控制不住自己。却没有一点声音。
??转过头，我对枳说：枳，我哭了。我想他们。
??他转过身，把我抱住。说：离，我们都是希冀温暖的孩子。我们都是天使，可是我知道我们在某个时候却丢失了属于我们的兄弟我们的过去我们所有所有的幸福。我们再也无法回头，只有向前。一直一直。
??恩。哭着点头。
??我们要做好兄弟！他说完这句话，也放声大哭。响亮痛苦的哭声回荡在空旷无人的海岸和望不到边的大海上空。
??泪干，心静。
??他说起他曾经破碎的家庭，说起桎的父亲和他的母亲。说起他不开心的童年。我说起我和桎他们曾经一起的生活，说起在H城Y中学里不快乐的三年。说起这座叫“羽”的小镇曾经在我记忆里的年年岁岁。
??那个夜晚，两个孤单的孩子坐在漫无边际的大海边缘，在月光的照耀下，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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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告诉过岸。我们说好，这是我们之间心底永远的秘密永远的回忆。因为我们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心灵相通的孩子之间才会有很深很深的共鸣的。
??那个时候的我们也经常会骑车穿越城市去另一端看望那个叫岸的女孩。因为我们都知道，孩子都是纯真的天使，没有仇恨只有温暖和友善。只会相依为命。
??彼此相识之后直到现在，我们踏着我们的单车，走过了春夏越过了秋冬。那些在路途上的车痕辗过了的公里，那些在日升月沉流离失所的时光，都记录了我和枳之间绵长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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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三少年。花瓣吹起离歌。
??雁过寒潭，叶落泥沼。夜色下的荒山，火车驶过。它去往哪里？
??我现在坐在驶往远方的火车上，窗外迅疾后退的村庄荒山大地像电影一样，划过。身边，没有一个我熟悉的人。只有我孤单的身影，安静的坐在车厢力。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知道自己要去一个叫做西的地方。我在地图上看到那里古老沧桑，在高原边缘。车厢拥挤，空气污浊。看着车厢里的人群，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然后，想起那个少年——枳。
??大学毕业前的一个月，他来到我家。我感觉突然，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突然的来找过我。
??“离，我要离开H城去南方。可能不回来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像以往那样看着我的眼睛，“你要好好的。要照顾好岸。”
??“哦。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要离开呢？告诉我！告诉我！”我突然吼着抓住他的肩膀。因为我突然有种预感，他如果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离，不要激动。我只是离开一阵，还会回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安慰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离开H城的那天，我和岸都去送他。可是他执意不让我们靠近那个入口。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和岸的视线范围里。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心里裂开一道伤口,血渗出来，流遍脚下光滑的花岗岩。
??枳，你要在南方好好的！我对着机场的登机口大声的喊。声音在空旷而拥挤的候机室里来回来回的荡，像风猛烈的吹过，又折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离，你怎么了？岸在一边拉着我的衣角，轻声的问我。
??他走了。我再也没有可以一生一世的兄弟了。我不想他离开。我对着岸吼。
??离。你……。她的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枳走了。不知道他去了南方会怎么样？身边只有了岸。她还在我的身边。于是这座汹涌着人潮的钢铁森林里，有个少年渐渐落单。
??他走之后的一个月，我从S大学毕业。那是个没有风的炎热夏天。我走出S大学的大门的时候，回头，那些建筑还是那么清晰，只是我这四年里所经历过所遇见过的人和事却变的模糊。
??渐行渐远。我不想再去想这个地方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离开了，也许就应该把原来那里的一切都忘记掉吧。那样或许会好些。
??太多的负累，太多的仓皇，太多无法预知的过程，会在哪个站牌底下被我们丢弃？还是，会在哪条街道路边再被我们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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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岸说，岸，我们在一起好象也很久了吧。
??恩。三年。她点头。
??三年。三年。有多少个三年呢？我开始想。在这个三年之前，彼此还曾陌生。可是，转眼之间，我们就要分道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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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西走走。我转过身对岸说。
??西。呵呵。向往的地方。能带我去吗？
??可以啊。我们去了那里，就别再回来了。
??我们说着走过H城市最最繁华的街道。然后，我们靠在街边的人行道护栏边沉默。我抬头看天看周围喧嚣的人群，还有周围的高楼大厦。而岸，则一直盯着蓝天，呓语般说，我很想念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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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去西的时候，我去“寂鸟”。岸坐在桌边，神情呆滞。
??岸，你怎么了？岸。我的内心升腾起一种不祥。
??离……离…….能借我你的肩膀靠一下吗？她站起身来。
??岸。我轻声叫着。
??离，为什么妈妈要离开我而去？为什么？离，你告诉我。离……离……。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的哭。
??我安慰着她，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她是那么坚强的女孩，可是……
??岸，别哭。你妈妈还会在你身边的。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的。我说。
??离，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西了，我要回家了。岸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我说话。声音里是淡淡的忧伤。
??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短短的两个月里，我载这里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朋友都离开了我。而我还是决定要去西。动机已经不是那么如同原先的单纯，现在，我只不过是想躲去那里，把过去埋葬，忘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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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选择了离开，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于是原先有着三个少年温暖身影的钢铁森林，又回到了过去的喧嚣。城市里的人没有留意过这里曾经生活过三个美好的少年。
??送岸去车站，像当初在车站相见时一样。场景不变，只是，来换成了去，入口换成了出口。挥手的意味已然不同。
??岸，再见。我说，到了泽，你要照顾好你爸爸，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不要再悲伤。知道吗？
??恩，她使劲的点头。头发微微吹拂起来，侧身的轮廓陷入汹涌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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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少年，美丽的盛开，孤单的凋零。这座城市，只剩下属于他们美好以及悲伤的回忆。
??送走她之后的第二天，我一个人踏上了去西的旅程，告别这座城市里所有要告别的人。而这个时候，正是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盛开的花朵开始凋零，初秋的风，落下的叶，人远走。离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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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晨暮。梦境的左边。
??我从西回来已是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了。回到H城。一身尘埃一地遗忘。窗台上的仙人球还是绿色。可是我屋子里的灰尘早已将书桌覆盖。
??妈妈走过来。离，你的信。前些日子寄来的。
??我一把夺过。然后看到信封上写着：秦若离收。地址是南方的Z城。
??我抽出信纸。
??“离：
??你还好吗？这个死小子！我在南方挺好。当初我那么急的离开是因为家中的变故。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整天守着偌大的房子，却一直寂寞，一直不开心。但是我常常用回忆来温暖自己。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今生永远珍藏的礼物。很感谢上帝能让我在我的生命里遇见你。一世的兄弟。
??离，岸还好吗？代我向她问好。我想你们！”
??署名是“冯枳——你最最好的兄弟”
??我沉默了。看着他的字迹，我已经平静的心，再次翻涌起浪涛。那个放着我和他们相片的牛皮信封被我从抽屉里拿出来。看着那一张张相片，那些故事那些人都如同电影一样划过。我在默默的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回来后，我曾去过泽。去看岸。走到她家门口，却只看到两扇紧闭的门。邻居说，那女孩子在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跳海自杀了。我站在她家门口，久久。看着看着，仿佛她就在我身边。
??为什么……！我站在泽的海岸边朝着大海喊着！为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