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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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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黑白异境


发表于 2006-4-1 19:56  2451 次点击

  黑白异境

深白色
日志一
我依然在守候，毫无目的，毫无头绪，毫无方向。
我有严重的妄想症，在这个城镇中我是一个旅人，我行走，守候，等待。
也许真的需要什么，所以我开始写日记，一点一点记下我梦呓的语言。
时间开始流逝，白驹过隙，永远不再回头。我的脑海时常一片空白，甚至于忘却上一秒的事情，就像我现在写东西，不自觉就忘记了我的初衷，似乎仅仅为了一场纪念。
我常常在路上行走，时间就这样从我的两只脚印之间溜走。我有时会紧紧盯住自己的脚丫，目不转睛，连我也不清楚原因，仿佛在等待有什么故事发生，我希望这个故事会从我的脚丫之间蹦出，它可以幽怨动人，可以激昂高亢，可以平平无奇，也可以坎坷曲折。我要的只是一个故事，只要它从我的身体之中钻出，以证实我一路走来并没有错，证实我生命中闪烁而过的时光真实地存在过。
我会幻想这个故事，它可以是深沉的文艺片，可以是激烈的警匪片，也可以是无聊的搞笑片，但在这当中我一定要有一个拥抱。我要一些让我依靠的东西，在我行走的旅途中搀扶我，陪我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路。我害怕漫漫长夜的冰凉，所以我要一双手臂，一个拥抱。我甚至渴望一个吻，一个香甜的吻。轻轻掠过唇边，带来一丝平静的温暖。
我就这样一路走来一路想，希望很多东西，想见很多人，期盼很多故事。我似乎厌倦了那么长的路，可是我还是要不停的走，然后不停的写。
现在我就坐在一个小宾馆的书桌前，用力的写，看时间从今天走向明天，把文字从现在轻轻连到未来。我把一些事记载到了地球自转的终端，让世界的暗面来隐藏我的错愕和无奈。
住在我房间隔壁的是一个女孩。每天晚上我都会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于是我开始把背靠在墙壁，紧紧贴着那冰冷的躯体，双脚蜷缩，默默的聆听，同时自言自语。这仿佛是很美好的事，两个来自异地的陌生人静静地坐到一起以静静的姿态静静地聊天。
我知道我的妄想症又犯了，又开始幻听，又开始自言自语。
可是我根本无法自已，一些话语总是在耳边响起，一些影像总是浮现眼前。我沉迷其中，即使我明白只是幻觉，可是我还是一直下陷。
所以我要不断行走，躲避，躲避这些黑白的影话，不能停息。
每天我都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可是他们总是会远走的。我每每都是这样想，然后离开一个城市，到下一个驿站。以至于在每一个城市我都只能成为路人。
于是我企盼，企盼着有人来治疗我的妄想，治疗这个像万华镜一样的疾病。
然后我希望睡去，不用安眠药，不用数绵羊，合上我的双眼，做个梦。
然后期待天亮，破晓。
期待有一个谁在黎明的地平线上等我，对我微笑，并且带我出走。


1）他一直行走，现在终于在这个小镇停下，他很清楚他不会停留很久的时间，他永远只是一个过客，他的脚印，他的微笑，他的故事永远都不会有人记得。
他来到一个小宾馆，然后住了进去。
深夜的时候，他安静的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提电脑，开始敲打。键盘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恬美的安魂曲。
外面下着雨，南方的小镇二月总是潮湿的。朦胧的雨丝笼起了整个城镇，湿滑的潮气像一尾丑陋的泥鳅往宾馆的房间钻。
他对潮湿的天气似乎并不介意，电脑放着歌，平静悠远。他盯着电脑屏幕，手依然不停地敲，他在写日记，他的手指滑过深夜的黑暗，述说着一些故事。有时他会抬头看，看看窗外。他看得到的，外面橘黄色的街灯透过浓重的潮气把灯光投掷进来，灯光像被遗弃的孩儿，四处奔波，有的很顺利地越过潮气停落到窗台上，有的却夭折在半途，神色哀伤地从半空落下，跌倒在马路上，它们不停挣扎，直到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光芒泯灭。
他面无表情地看，他似乎开始相信宿命，开始相信无可奈何。他把目光再一次放到电脑上，继续写。
他一直没有停歇，很努力的写，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
在这个潮湿的三月他终于再次喃喃自语，不可遏止。也许因为手指写了太多的字，捏造了太多的不可思议的故事，他开始无法自已，手指也开始不停使唤，前后左右，乱舞起来。
“也许我想要的爱太多了，我变得自私，贪婪。我希望可以有很多的爱，让它们变成巨大的钻石，然后一颗一颗的把我砸死在明媚的亮光之中。”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写字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独舞，他用手指轻轻勾画线条，然后可爱的线条们便开始舞动，顾影自怜。
他在这个城市行走，他晚上无休止的写，一直到天明才站起来，背起背包，打开房门，迈开脚步，行走。


日志二
我最终还是要走，我沉迷在幻觉中，越来越害怕这样的感觉。害怕它太美好，害怕它太诱人，害怕自己会信以为真。我的灵魂一边游离在美妙的幻觉之中，一边深陷在浓浓的雾气之中。沉迷幻觉越深在雾气中就越难以自拔。
我在雾气中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深白色的雾气像厚厚的幕布把所有可能的气数全部笼罩起来。我想沿着气数的来路走，一步步贴着它们的脉络，很认真的走。
直到我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脚印，看弥漫的浓雾。
一切已经不见，在迷茫之中一片空白，仿佛我从未游走过，一直认真的在原地逗留，守候什么。
我曾经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现在却笼在深白色之中，找不着北。
所以我必须逃离，沿着蜿蜒的路一直走。
远离缤纷的万华镜，到某一个地方，停下来，静静守候。
守候下一个驿站的到来。


2）他终于还是再次出走。
他已经走过了无数城市，在无数的城市里居住过，行走过，沉默过。
他深信宿命，所以他不能停留。他无法忍受自己像沙丁鱼一样积压在这个庞大的罐头之中。他害怕被深白色的记忆掩埋，害怕被堵在生命的三岔口。
于是他再一次走，不再回头。
他不回头看曾经的住处，不停下脚步来数算离别的人，不停下来整理紊乱的记忆。
每每在这样的时刻他都选择沉默，很安静地走在路上。
路上人来人往，人们行走的速度很快，一个个闪烁的身影像朦胧的皮影戏，伴着冗长迅速的节奏向着某一个方向飞奔。不知道这样的身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情景了，和很多个以往一样。有着湿滑的街道，有着淅沥的小雨，还有不绝于耳的喧哗声。他对这一切似乎很疲惫，所以行走的脚步开始快了。雨中他并没有撑伞，飘扬的小雨宛如浓重的水墨泼满了他的头发，在阴霾的天色底下他的头发变得滑腻起来。
他的头发不能飘扬起来了，他的背离注定不是美丽的，注定不是决绝的。
他在心里轻柔地念叨一些饱含记忆地咒语，然后离开。
一切都没落在深白色地三月地潮湿之中。



浅黑色
日志一
那个声音终于还是消失了。其实从它出现的那一天我就应该知道它最终是会消失的，即使它多么的温柔，多么的恬美。
声音消失的那一天我终于开始写日记了。我轻轻的把背靠在声音传出的那面墙，那面荒凉而平滑的墙，然后伸出手指来轻轻的抚摸，我看着手指滑过生硬的墙，让冰冷的墙抵住我的柔软的手指。我越来越安静，不再说很多的话，不自言自语。似乎我想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让这些奇怪的词句现沉积再我的心低，等待，等待那个声音的出现，等待一名未知的倾听者。
可是我还要发泄，太多的话语像游移飘忽的空气，一点点的撑起我自己的气球，充盈，欲裂。我害怕自己会被炸死在自我的流言蜚语之中，所以我便悄悄的从指尖挤出一些多余的句子，然后粘贴。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我摇身一变就成为了优秀的缝纫师，以手作为最利落的缝纫机，用时间的丝线把句子一点一点的缝到一起。我必须很小心，恐防丝线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这些句子是很美丽的，它们会向我微笑，而我要做的恰如很多缝纫师一样，就是缝好每一件衣物，让它们饱满丰盈。
最近我的幻想越来越多，写的东西越来越多。
不知道是否要开始寻找，要开始行走。
很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叫我。


1）她念念不忘。自从那把声音消失，她就开始写一些很奇怪的文字了。
她也学会了彻夜不停的写，学会了一边写一边抬头看窗户。四月以后梅雨越来越少，蔓延的潮气开始一点点消退，深白色的记忆也开始沉淀，暴露在空气中的只剩下浅黑的土壤。
“春天渐次远去了，很多东西萌芽，很多东西融化。不知道是否会和远古的神话一样呢？这些失掉过去的土壤，无爱无恨的土壤，会不会开出绚烂的彼岸花？我愿意相信这个荒唐的传言，我甚至以为它是一个誓言，于是我等待，不停回首。”她这样写道。
她迷恋上一面墙，每到夜晚就会依靠在旁边，静静地写。这面墙原本是会说话的，它的话语是很温柔的，可是现在它变成了哑巴，原本温暖的躯体也变得冰冷。所以她希望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这面墙，让它可以继续说话，继续吹出暖暖的的风。
可是她也明白，这一切只是幻觉，只是一场太美好的幻觉。她想要清醒，所以她希望出走。原本她想静静的等墙壁说话，可是她改变主意了，她想去寻找，回溯，在时间的末端安静地寻找，寻找失落地声音。
她想逃，跑步。


日志二
感觉很奇怪，好像我又做梦了。
我平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开始做梦。楼上忽然很喧嚣，天花板在颤栗，摇摇欲坠。我闭着眼睛，可是我还是很真切地感受到了，有灰尘在下落。它们从这样高的地方摔下来，它们一定很害怕吧，连我都感觉得到它们的无助了，就算它们成群结队的下落，可是它们每一个都是孤独的，天花板那么高，它们有没有地方可以站立，它们一定吓得花容失色了。我不能醒过来，我还要做梦。可是灰尘落到我的眼睑上了，我无法分辨这是久延残喘的濒死者抑或是面目全非的尸骸。我平躺在床上，它们躺在我的眼睑上，我在做梦，那它们呢。你们就好啦，你们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做奇怪的梦，写奇怪的字。
或许真的要走。
环游地球几周，然后回到原地，那时候我再停下来，停在这个曾经有灰尘死去的地方。到这样的时候，不知道这面墙会不会再次说话了呢？
它又会用浅黑色的嘴巴向我说些什么呢？


2）她终于决定离开。
她对自己说会回来的，她会带着满腹的期待回来的。
她带着守望踏上旅途。她知道这旅途上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
她希望沿着一条路走，笑靥如花。看太美的风景，听太多的故事。只愿雨不要太大，风不要太猛，道路不会太崎岖，故事不会太冗长。
要等的人，要听的声音，不要太遥远。
然后可以陪着她，绕过浅黑的泥土，兜兜转转，回到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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