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的生命中有够多的云翳,来造成一个美丽的黄昏。”这是冰心散文《霞》里面的一句话,每次看到,我的心底便会泛起一种最温柔的回忆。一个也叫做霞的女孩,一个命运中充满云翳却坚强地使生命霞光愈发美丽的女孩,她就是我的姐姐。
回想起与姐姐的点点滴滴,我便仿佛走进了博物长廊,每一件事情都能引起我心灵悸动,每一件东西都有一个动人的回忆。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吧。在工作后的第二年,我匆匆结婚了。单位离家千里之距,我以为有了家就不会再想家。但我错了,因了解不够,婚姻很快出现裂痕。离婚对我来说是件太过丢脸的事,于是总是忍着。但在新年前夕,在他的拳打脚踢中,我忍无可忍地逃了。
徘徊在车站,我绝望得想一头撞死。这是除夕夜啊,我怎么能再给年迈的父母亲添乱?最后是姐姐收留了我。那天晚上,我和姐姐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喝着酒,流着泪。眼前的姐姐苍老而憔悴,我原本苦闷的心更加疼起来。
那个春天姐姐是多么的娇媚动人啊!她一身红衣,盘头,淡妆,两缕头发弯弯垂在脸畔,脸上的笑醉了现场所有人。那个美丽的新娘,我是多么希望你幸福啊!然而造化弄人。半年后,那个男人拿走所有财产与另一女人远走他乡。当我得知这一消息时,哭了。姐姐性格那么敦厚,可老天怎么总不眷顾她呢?
新年钟声响起时,姐姐抹把眼泪,“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你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姐姐给我说她又找到了爱,那人年轻时打架误伤人坐过一年的牢,因为这不光彩的过去,父母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但姐姐说,他对我好,有这点就足够了。
姐姐嫁了,这是她自己把握和争取来的。我也离了婚,这是她给我的勇气。是啊,婚姻不是墙上供别人参观的画,而是本厚厚的日例,页页里都是自己的喜怒哀乐。现在姐姐的孩子五岁了,生活平静而幸福。在姐姐的鼓励下,我也重新开始了一份新的恋情。
就在去年夏天,我结婚了。我从来没这样亲切地感受到造物的宠爱-真的,我这样平庸,我总觉得幸福应该给予比我更好的人。比如我的姐姐。于是我多次请求她,来看海吧。其实我是想与她分享我的幸福,我是想当面对她说声谢谢。
姐姐带着孩子来了,同行的还有我的哥哥妹妹两家。姐姐仍是那样的好脾气,坐车她总在最后,吃饭她付钱,她看着大的管着小的,她背着一身的包让我去游玩。我忍不住想抢着做些什么,毕竟我是东道之主,但姐姐总是止住我,说“你哪里会啊!”
这么多年了,姐姐总是这样,毫无企翼地用爱四面环护着我,让我的心触及最温柔的阳光。还记得我七岁那年,不小心被刀割破了手。父母都不在家,姐姐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医院。那时她还不到十三岁,两条腿够不着车蹬子,她就来回扭动着骑。二十多里的路,她就一扭一扭地蹬完了,为此她的两腿红肿了好几天。到了医院后,大夫说要缝针。缝完以后,我才发现姐姐不见了,最后在门后面找到了她。姐姐蹲在那里,抱着头,浑身抖个不停,哭得呜呜的。我一下就哭了出来,缝针时那么疼我都没有哭,但当我看到姐姐那个样子时就忍不住了,我虽小但也懂,姐姐是心疼我而掉泪。
或许因为姐姐的太过宠爱,或许因为姐姐的毫不计较,我在她面前多了很多的恣意妄为,甚至有时在不经意间伤害她。
那年我十七岁,一个多么容易错误的年纪!高中住校后,姐姐每星期都来看我。每次带一大包好吃的。但那时我却不是很欢迎她,她刚从老家回来,刚刚参加工作,我嫌弃她那难听的家乡话,嫌弃她总是那身脏乎乎的工衣。
有一天,姐姐又来了,我收下东西后就让她走。姐姐说要上厕所,我说到楼下去吧。其实宿舍对门就是,但我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她。刚到了楼下,姐姐忽然坐在了花坛边。我一下气炸了,铁青着脸训她,“你以为这里是乡下啊,随地就坐。”姐姐满脸通红,低着头未说什么。“那边就是厕所,你快去吧。”我不耐烦指着路告诉她。她慢慢站起,手拽着包极力掩着屁股,猫着腰象作贼一样,一步步挪向厕所。我有些纳闷,仔细一瞅,“天啊。”我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那天她穿了一件深绿色裤子,在屁股及大腿内侧黑乎乎一大片水渍,“她尿裤子了!”我那个羞啊,赶快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没有同学,我一溜烟就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得了膀胱炎,那天她是来看病的,这种病如果有了尿意得赶快。现在想起我后悔极了,如果让姐姐在楼内上厕所,如果不赶她下楼,当我发现后哪怕给她拿条干裤子也行啊!可我竟然让姐姐在众目睽睽之下湿着裤子回了家,想到我当时的虚荣、自私和冷漠,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那件事以后我以为姐姐会恨我不理我,可第二星期她又嘿嘿笑着拎着好吃的来看我了。
俄罗斯套娃
姐姐从大连给我买了一套俄罗斯套娃。那套娃娃太大又太沉,加上要照看孩子,她回来后明显瘦了一大圈。
姐姐把娃娃递我时眉开眼笑着,“我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我确实爱不释手,娃娃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体,可爱极了。仔细一看,娃娃的腰部有条细细的缝隙,原来她是由上下两半部分组成的。我旋转了一下,开了,里面冒出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再旋转又冒出一个,一会儿由大到小十个娃娃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们一律裹着厚厚的头巾,张着大大的眼睛,嘴唇红红的,带着微笑,活像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告诉我这娃娃还有个好听的故事,但那次来的人太多,我要张罗他们的食宿,总没多余时间来听她讲这个故事,直到姐姐走后的第三天我才想起这事。
我在网上找到了套娃的美丽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俄罗斯小伙子,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和妹妹相依为命,但妹妹在一次牧羊途中被风雪所困,最终丢失了。哥哥对妹妹非常思念,就刻了一个木头娃娃带在身边,每一年哥哥都会刻上一个大一些的,在他心目中妹妹又长大了一岁;就这样很多年,哥哥刻了许多木头娃娃。这一套娃娃是亲情的象征,代表对妹妹的思念。看完后我愣了,继尔泪哗哗流了下来,姐姐不辞辛苦抱回这些娃娃,是在诉说她对我一天又一天的想念啊。
仿佛那样久远的事了。住在农村的母亲在九年内生了我们姊妹四个,姐姐是老大。当时大伯没有子嗣,父亲就说,让老大去伺候你吧。从此姐姐便与我们一墙之隔。但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并未觉得与姐姐分开,直到那一年搬家。
1985年,我们要搬到父亲工作的单位。第二天就要搬走了,我们都兴奋的睡不着觉。这时大伯来了,有些讷讷的,但最终开了口,说霞得留下,然后拉着姐姐走。姐姐哭着不去,大伯打了她一巴掌,骂了句没良心的东西抱头蹲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装完所有东西后,父亲对司机说等会儿,然后拉起姐姐向大伯家走去。姐姐一下反映过来,大哭起来,挣着往车上爬。可她怎么能拗得过父亲啊,被连滚带爬地拖走了。父亲回来后,抹把眼泪,对司机说,快走。车走了很远我都能听到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声。
父母怕姐姐分心,一连两年硬着心肠没回去看她。只偷偷打问乡亲,他们都说姐姐很能干,也很孝顺。有一次乡亲张婶来家里坐客,说她黑天看到姐姐在湾里洗床单,边洗边呜呜地哭,一问才知道是姐姐来了月经弄脏了,不知道咋回事又不敢告诉大娘。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爆发了,母亲抹着眼泪,我们三个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们都想姐姐啊!
第二天母亲带着我回了老家。姐姐长高了,留着齐耳短发,脸晒得黑红。她见了我们后只嘿嘿傻笑着,两只手摆来摆去不知道往哪里放。母亲不知怎么跟大伯说的,他竟然同意让姐姐走。收拾行礼时姐姐却一个劲摇头,母亲急得打了她一下,她含泪道,“我走了大伯大娘就没有人管了”。一旁的大伯顿时发出了呜咽声。
后来姐姐还是回了家。那年冬天大娘出车祸去逝,大伯半年后找了个老伴,带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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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抱着姐姐送给我的套娃哭了许久。我太了解那种想家的滋味了!记得刚工作时,一到晚上我便漫无目的乱逛,看着万家灯火,可总没一处是自己的。我的心总飘在空中没着没落,那种滋味就象虫子钻进心里,抓挠着你噬咬着你。想象得出那时候姐姐心里该有多苦啊,可她从未说过,即使提起也一笑了之,我想只有无尽的宽容和爱才会让她隐忍得这样好这样久吧。
每次看到书桌上的俄罗斯娃娃,姐姐背着她波奔于各旅游景点间的身影总会浮现眼前,我的泪不由扑簌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