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小說]
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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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离峥
时间:
2008-3-24 21:32
标题:
宋尘
宋尘
文/离峥
原创文字，请勿转载。
晶莹透亮的上苍之冰，是我们居住的地方，我们不懂日夜时光，没有性别，没有长幼。你们的罪孽，你们的欢乐，你们的谋杀，你们的淫乐。我们看来只是一场戏剧，像旋转的太阳，每一天都是我们最长的一天。对你们的放纵生活我们安详地点头，我们静静地凝视旋转的星星，呼吸宇宙之冬的清凉空气，天之骄龙是我们的朋友。凉凉的，永不变化，我们永恒的存在。凉凉的，像星星那样明亮，我们永恒的欢笑。
——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陈康宁，你让我从此无依无靠了。
今日秋分，百无聊赖，我决定回家。转了两次车，颠簸了一个小时，步行一刻钟，我带着一身的疲惫站在家门口，搜遍全身，终于找到许久未曾碰触的钥匙。
我看到满桌子的菜肴，而陈康宁急急地从厨房里跑出来，宋尘，我不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径直走到厨房，一个崭新的电磁锅亮得刺眼，那一定价格不菲，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如同陈康宁买的其他新家具一样让我的心狂跳不已。
陈康宁取下围裙，宋尘啊，我今天约了李然在家吃饭。哦，李然是我上次相亲时认识的，人很漂亮。你爸爸我老了需要找一个伴，你应该了解的吧。
我靠在厨房门口，爆发出肆意的笑。陈康宁还知道他是我爸爸。这个因疾病而一贫如洗的家，连我每个月基本的生活费都无法承担，而陈康宁却总是能够自享其乐，我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家，总能看到他心情极佳地添置价值昂贵不必要的新用品。他频频相亲，带不同的女人回来，向她们展示他们可能共同居住的房子和使用的家具。我期待有一天他能发现这生活的窘迫我的无助，真是妄想了。
陈康宁，我不阻止你追求美满夫妻生活，前提是你要先养活自己。
陈康宁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有打工嘛，家里有你我还怕什么，你不会不管你年迈的爸爸吧。他顿了顿，抬手看手表，李然快来了。
我迅速旋进房间，将秋冬衣物胡乱地塞进旅行包。是的，晚上我要去学校附近的饭店端菜送水，明天要去卖场做手机促销，我没有时间与他周旋，我要留着好心情向人们微笑。临走前，我取走了桌子上母亲的遗像，丢给陈康宁我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
陈康宁，你好自为之吧。
在陈康宁做出反应之前，我已逃离了这没有我的位置的宴席。一场雨密密绵绵地落了下来。当巨大的黑暗袭来时，我没有气愤地尖叫，我沉默了，都沉默了，连呼吸声都没有。之后再说话，我的嗓子就哑了，我用沙哑的声音柔弱地说，陈康宁，你让我从此无依无靠了。我没有家了，是真的吗？这大雨中匆匆擦肩而过的行人，没有给我回答。
我是宋尘。姓氏下落不明。
我是宋尘。
一个月后二十岁。我穿宽松的套头T恤，头发高高地束成一个马尾辫，只用眼影和透明唇膏。
唯一的亲人两年前终于结束了她与病魔漫长而徒劳的挣扎，走在年初一。一截枯槁被掩在白色的被褥中，昏聩中她唤我，她的手动，似要握我，我却惊恐，犹豫着上前时她已垂下了那只手，我终于来不及承接那只曾温暖如葵花的手，值它凋零的时刻，因此难以安心道别。
传闻宋尘是个很嚣张的女子。她经常逃课，即使是来上课了也只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她大学的生活费用全部自理，她一个月打好几份工，不依靠家里一分钱。
这些都是真的。因为没有家人给我生活费，我利用一切机会寻找工作，逃课打工，上课补眠。从小我就听到太多的指指点点，在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贫穷是一种可耻。所以我不愿意申请助学金，承接他人轻视的眼神。在幼年的时候我便知道与众不同是需要代价的，哪怕是无可奈何的没有选择。人们喜欢交头接耳，一个不回家的男人使我和母亲很突兀地成为众人饭后的谈资。
很早以前，我便只是宋尘，姓氏下落不明。我卑微地挣扎于生存的边缘，却成为骄傲的资本。那些美好都美在别人的眼里，所有的沉重和无助我独自承担。如果不能选择时光，那就让时光来选择我将要活在哪里。
今日下大雨，是无法形容的瓢泼。我啪踏啪踏踩着水擎着伞跑在路上，只为省下两元公交费。我衣衫轻薄，毫无顾忌。到卖场时已透湿，却又说不明白的快意在心头。换上手机促销装，用一天的耐心和微笑换取七十元人民币。午饭可以混在职员中要一份免费盒饭，这让我满足。
我乖巧地称呼那些手机正式促销员为姐姐，她们甚是欢喜我，总是塞给我一块巧克力或者别的小甜食。生意清淡时，也会打开手机里的照片，给我讲述她们的小孩的趣事，那些温馨快乐，叫我感动。她们的爱微小到细节所以伟大。
于是对母亲的怨意被对昔日的怀念所淹没。我是那么那么为她悲哀，心疼她的单薄无助。没什么惊天动地，和其他故事一样，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在等，用一辈子固守一个薄情的陈康宁，她爱得比脸色还单纯。我怨她的病使原本就不富裕的家更加拮据，恨她无力回天将我丢下。我想念每天起床就可以吃到热的东西，有人心甘情愿为我付出的日子，让我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在打雷的夜无论有多晚都会第一时间冲到我的房间安抚我不安的睡眠。
宋尘，我在身边。她的声音让人复苏，总有些声响不停地出现，让人得以继续。她的笑容是亲切的，迷人的，温柔如一江秋水。
如今在雷声轰隆的黑夜，我独自睁大眼睛，无论如何睡不着，把自己深深蜷起来，不敢动弹，在跟自己的僵持中，黑暗里忍无可忍落下泪来。或许是因为夜的凄清，在白天丰盛的颠沛中，身边总有可和谐相处的人，纵然不亲密妥帖，至少有诚意。入夜便只有你一个与陌生的周遭对立，被衾里生涩的气味，心中的敏感要叫人疯掉。
多年以后我依旧怀念那声宋尘，她的拥抱是那么坚决。
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周小川
周小川是我的室友，粘人的姑娘。
第一次见面发生在一个很混乱的场景下，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她的父母忙着为她打扫寝室，收拾她那些漂亮的裙子鞋子，的确乱哄哄的。一转头她发现我已坐定对面。她怯生生地说，啊，刚才没看见你进来，你就是我的室友吧，我是周小川。而后给我一个很甜美的笑容。我说，你好，我是宋尘。她的父母亦是热情而单纯的人，嘱咐我要多照顾一下他们家小川，说她的粗心大意及虎头蛇尾。周小川在一旁很不满地噘着嘴，我微笑着点头应允。第一个晚上周小川就把她所有的单恋对象和盘托出，从小学会抢她东西的小男生到高中高大帅气的学长。当她问及我的时候，我假装睡着了。
我单调的大学生活因为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多少有了些生气。周小川每天准时上课下课，晚上十点半之前一定要睡觉，她说十点是睡美人觉的最好时间否则对皮肤不好，她总是警告我小心变成黄脸婆没人要。通常这个时候我刚从饭店打工回来，点一支ESSE坐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吐出烟圈。最初几次周小川会大叫着要来阻止，你这是慢性自杀。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只是下意识伸手隔开那些青色烟雾。如果这样就可以死岂不是很幸福，周小川在对面眨着她的大眼睛一脸懵懂。
周小川只穿裙子，每日精心打扮，盛装出场，期待有一天白马王子的出现与她一起住进童话的城堡。她像个玻璃娃娃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不在寝室的时候时常收到她的短信，宋尘我明天该穿哪件衣服，宋尘我今天买了新的唇膏，宋尘我一个人在寝室很害怕，宋尘我好像又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宋尘你怎么还不回来，宋尘你怎么都不回我短信。我回去后依照她的短信内容逐一回答，周小川敷着面膜唔唔地点头。
周小川也有大胆的时候。那次我回去后找不到我的烟，而周小川佯装在看书没有像平时那样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她偷偷转过头一脸得逞地看着我。是不是我的平淡包容纵容了她的放肆。没有人可以用我不喜欢的方式改变我，哪怕是善意的。那些烟草是我唯一的生活享受。
我冷冷地看着她，口气严厉，周小川，你知不知道你很烦，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什么时候回来藏起我的东西。你有时间去想这些不如多花些时间去研究那些男人吧。
可怜的周小川像个犯错的孩子咬着嘴唇，而后打开衣柜取出我的烟放回我的桌上，不敢看我的眼神。那一夜我们没有再说话，她背对着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是我知道她没有睡着。我叹了口气准备睡觉时在床上发现了一条蓝色碎花的连衣裙，腰间有大大的蝴蝶结。旁边躺着一张卡片，有歪歪扭扭的小字。
亲爱的宋尘，生日快乐。我觉得这条裙子你穿一定好看。希望你能和我一样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另外你的烟我偷偷藏起来了，要少抽烟哦，对身体不好。
署名是周小川。
我终于无法抑制地落下泪来。对不起周小川，长久以来我只是一个人孤独的存在，我忘记了那些温暖的东西，甚至是我的出生。
第二天早上周小川没有叫我像猫一样悄悄起床上课去了。当我穿着那条裙子出现在教室时，接受所有人投来的惊异眼神，我迟到了。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她的眼里有惊喜却还是迅速逃开了。我递纸条给她，周小川，我穿裙子是不是你更受瞩目呢？
周小川终于回归本性转过头对我微笑，我分明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点点泪光。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爱哭的周小川做梦都像恋爱，却没有一个男孩子真正走进她的童话世界。这仿佛成为她美好生活中唯一可以与我谈论忧伤的理由。周小川爱缠着我要听我的故事，比如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北京的信件。她认定这其中有猫腻，比如男朋友之类云云。
我对此不置可否，却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作者:
离峥
时间:
2008-3-24 21:33
只有阳光宛若宿命不可替代
像周小川说的一样，那时我把信投进邮筒里，我是忍不住看上一眼，再看上一眼的。“每日开筒两次，上午7：10，下午1：10”，锈红色的小铭牌凹凸不平，我有一种想摩挲它的冲动。
收信的男子是北京的华月。高一时我们因一本杂志而开始了漫长的通信缘分，不曾谋面，仅靠每隔一段时间的文字来维系，却足够温暖我。都是青春年少的孩子，带着骨子里的叛逆和孤僻，在那些黑暗无光的过程中，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见证彼此的成长。
在母亲翘首等待陈康宁的日子里，我只想快些长大，然后离开。
华月说，我会继续给你写信，一直写下去。从收到你的第一封信就这样决定了。因为我们各有对方需要的东西，所以我们各取所需。好像两个黑暗中的蜡烛向着对方的火焰靠近。我们都是医生，却不能为自己治疗。
华月说，圣洁，永不存在。因为你是人，自从降临到人间时，就注定会堕落，会与世俗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华月说，宋尘，你最好不要把北京作为你流浪的第一站，因为它也是最后一站。我不会再让你继续流浪了。如果可以，我会点燃一支烟，然后把它轻轻放在你嘴唇上。
高考填志愿那天，我毅然决然地填了北京的大学，却在交志愿表的那一刻犹豫了，我不能把母亲一个人丢在这个城市，我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即使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能让她在天国焦急地寻找我的身影。
我终于还是没有赴那场北京秋天的约定。北上成为我一直无法实现的夙愿。华月的回信里没有责备和失望，他平静地写着，我们的生活其实没有交叉的一天，从第一天相识你我就已经清楚，这些年我们一路絮絮叨叨地走来，结果不重要，值得纪念的是我们并没有失去彼此。只是，宋尘，我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跑去看你的。
而这一年的秋天，华月来了。他受邀到上海举办的国际车展上作日语翻译，为期一个星期。他提前了来沪的日子。那天我结束了浦东机场的面世后乘车赶去见他，这一刻我已想象了多年，当一切真的到来时，我的心情竟是平静的。
地铁站人头攒动，而他是我熟悉的华月，难得一见，乍一见心里便很分明。一切没有以外，午后的阳光下我们淡然微笑。他把我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在附近寻找一处可以抽烟的食店。两杯泡沫红茶，几支淡烟，一个下午的时光，我们相对而坐，如相识多年的老友，再不是桀骜不驯的少年，言语中没有伤感。宋尘，你成长了。我笑，华月你老了啊，已经是个一本正经有担当的男子了。
华月沉默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正经咯。
我狡黠地笑，气氛因此活跃起来。期间接到周小川的电话，我说，周小川，回去听我讲故事吧。
我们在地铁站分手，华月留给我手机号码及在北京的固定电话，以后来北京一定记得来找我。我说好。
时间在，容一场幻觉，和之中的又一次志将意满，我的朋友要离开，我镇定地在后面挥手。
走出地铁站时收到华月的短信。我希望你的生活是美丽的，哪怕是物质的。因为我的生活便是如此。我麻木、冷漠，却又快了。这一切并不矛盾，甚至很有默契。宋尘，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不要放弃。
夕阳的余晖倾泻下来，并不刺眼。只有阳光宛若宿命不可替代。我心无旁骛，大步向前。
周小川在阳台上听完华月的故事，我们各持一罐喜力，那么，你爱华月吗？
我宋尘不相信那些俗世的恋情，那一年最终没有选择去北京，除了母亲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和华月的相互吸引是人生旅途中的一次阵发性寂寞，我们彼此依靠却并不是彼此一生的需要，更多的是一起成长的同伴。可是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感情，你不觉得吗周小川？这一切无关爱情。而安稳是如此奢侈的东西，真正得到时，却又恬淡无比，虚伪如无物。
同自由一样，倏忽就会不见。
我诧异这话出自爱哭鬼周小川之口。周小川喝一口喜力，表情严肃。哦我亲爱的周小川，你是成熟了还是悲观了。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你知道不奢求是最大的真理，并且我们是一直这样卑微而欢喜地存在。
作者:
湛恩
时间:
2008-3-25 13:11
或许喜欢上
名字，可以再改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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