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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十二点的眼泪 [打印本页]

作者: 涂草 时间: 2006-7-28 08:57 标题: （原创）十二点的眼泪

远处的寺院已经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窗外还下着绵绵小雨。她听到他推门进屋的声音。他看到她正倚靠着窗子出神地向外望着。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从她背后紧紧地将她环抱住。轻吻起她芬芳的发丝。在她耳边低声喃呢着：知道吗？我爱你。她并不做声，闭上了眼睛。他发现她的面颊一片湿润，犹如刚刚濯洗，还没来得及拭干一样。不知那是雨，还是泪。他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里。她依旧不动，紧闭着眼睛。他也许很诧异她会如此，猛然抬头。看见了右上方的阳台在黑色里现出朦胧不清的轮廓。眼里顿时现出了深不见底的恐惧。他松开了她。打着颤连连后退，用手撑在桌子上，似乎马上就会因为恐惧带来的窒息而死去一样。她转过身，缓慢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漆黑，黑的发出亮光来。是绝望的亮光。是死亡前的一苗火光。这时他肯定了，她脸上湿润的东西不是雨，而是泪。是冰凉的泪。他们都听到了那滴滴泪水落地时发出的破碎声响。风中顿时摇晃起了一串风铃的脆亮声音。但很快又被雨声给湮没了。留下了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一个炎热的旅行。扬说要带我去我们期盼已久的海边。他要带我去看海。这是他给曾经给我的诺言。他说他现在要把它实现。我想我坐在车上应该是快乐的。其实，大海离我们的城市并不远。于是我们驾车前往。车子是叶的。一个美丽的女子。我们的朋友。她与我们同去。
沿着平坦的公路行使。太阳在头顶上白的发亮。叶的脸上跳跃着阳光的影子。似乎有着难以压抑的快乐。颜开着车子。我坐在他的身边。叶则坐我们的后面。我喝着上路时带着的酒。然后，不停地抽烟。时常可以听到后面传来叶愉快的笑声或是莫名的尖叫。似乎此刻的她变成了一个淘气的孩子。我转身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面颊绯红。洋溢着幸福。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确实是一个容易让人因为某些小小的快乐就会兴奋的季节。当然，这也是一个随时都会出现爱情和欲望的季节。那是让人无法控制的。犹如骄阳。
路上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各自顾着看着各自的风景，各自寻找着各自的乐趣。我一直是一个缺少温暖和安全感的女子。只有在扬的身边，我才感觉塌实。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现在他是我的丈夫。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优秀且可靠的男人。可是当我们都沉默不语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得到内心的空缺和寂寞。不说话的时候我习惯紧靠着他的肩膀或是牵着他的手。现在他要开车。所以，我便靠着他的肩膀。然后，抽烟，喝酒。看风景。还可以听到叶那女人特有的，因为难以拒绝的幸福感，所发出的痴愣的笑声。
叶为什么会如此快乐呢？我想了很久，不得答案。反倒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了一种担心，一种恐惧。但很快就被我止住了那种想法。反复地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情有很多。可是许多不可能的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而且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不过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只是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在炎热的夏季，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叶却再次显出了她不能遏止的兴奋。扬，开快些，好吗？我们已经离预定的旅馆不远了。而且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呢。从她的气息里，我闻到一种焦急。一种想急切地抵达或是得到什么的焦急。
到达旅馆的时候，雨已经下了。很大。把我们三个人给淋湿透了。旅馆不大。人很满。很是嘈杂。可以闻到汗水，雨水，香水，烟等等搀杂在一起的味道。让人有几分厌恶。事先已经订好了房间。我和扬一个房间。叶一个人在我们上面的一个房间里。等我们各自洗完澡后。一起来到了饭厅。
饭厅里人很多。依旧可以嗅到很多味道搀杂在一起。洗完澡后，神清气爽。闻到那么多味道的同时。我也感觉到了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爱情的芬芳。和无法抑制的欲望。这真是一个火红而潮湿的季节。晕眩无处不在。我想我应该起身去拿瓶酒来清醒一下了。至少要驱逐一下旅途带来的困倦，还有那来自心底的恐惧。这一时刻，我愿意忘记所有。我说：我去吧台要瓶酒。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叶正坐在扬的身边。很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而还有雷鸣闪电。于是，饭厅里又多了孩子们惊恐的叫声。我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心不在焉地喝着酒。想着遇到叶的时候也是在酒吧里。我和扬在一起。然后，这个美丽如花的女子迎面走来。面带微笑。好似一个不曾存在的梦魇。
扭头的时候。我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吃饭的扬和叶。叶似乎和孩子们一样惧怕雷鸣带来的剧烈震动和闪电划破黑暗时的伤口。从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深处的恐惧与绝望。突然间，我想笑。但是没有笑。因为看见扬把叶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他的手心里。眼神关切，似乎是在说：不要怕。酒精流进了肠胃，开始灼烧起来。我想也许是我看错了。可是，没过多久。叶的眼神里的恐惧就全然不在了。是的，她又回到了那样一种快乐里面。面颊因为幸福，而绯红。这就是她所期待的吗？我的心一下子冰凉透骨。扬看叶的眼神，是那么真切。他在想些什么呢？难道和叶想的是一样的吗？我想现在我还不会去相信这是真的。是的，我想这很快就回结束，马上就会消失。
可他们的手握的那么紧。雷鸣和闪电已经渐渐地止了。孩子们的吵闹也逐渐平息。可是他们的手却还紧紧地握着。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我想如果我不过去。他们是不会把紧握着的手松开了。于是，我放下手里的酒杯走了过去。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走了回来。赶忙松开了紧握着的她的手。他不清楚为什么要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刚才的眼神恐惧的像个孩子。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美丽。或许她一路上的欢呼，就已经攫住了他的心。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还有她的容颜，头发和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他似乎已经迷恋上她了。而且无法自拔。现在他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她的眼睛里跳跃着夏日炽热的温情，他不敢直视。但又忍不住要去看那双眼睛。压抑的欲望和激情让这两个人都窒息的喘不过气来。而他妻子的眼睛。他是更不敢看的。他怕他的心思会被看穿。那将是一件十分令人沮丧和难堪的事情。
他看到妻子喝完酒回来的时候。赶忙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也坐远了些。他们都还存着侥幸的心理。她没有看见的。他的妻子是笑着走过来的。他们都没有发现她笑容里的苍凉和失望。所以，他们对自己的侥幸心理，深信不疑。
这真是一家不错的小旅馆。他把妻子搂在怀里。轻轻地说着。是的，这是一家不错的旅馆。虽不高级，但很洁净。服务周到。还有悦耳的钢琴曲在饭厅里回响。在这个旅馆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荡漾着情人间的浪漫。激扬着热烈似火的爱情和饥渴。旅馆住宿的房间都是对海的。在房间里可以听到海浪翻涌的声响。情人可以拥在房间的阳台上触摸海的激情。而，这就注定了孤独的人，在漫漫黑夜里，要独自面对海风悲凉的呼啸。
吃完饭后，他们三个人各自回了房间。没有什么逗留。确实经过白天里灼热的旅程，都已经疲惫不堪了。需要静静地休息。可是，在各自的房间里。都没有真正的睡着。她躺在床上等着他的到来。辗转反侧。她已经看着他的手指很长时间了。修长犹如女子的手指。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是醉的。被幸福所麻醉。她实在无法隐藏对他的渴望。这是那么强烈。她记得刚才他对她说的话：等她睡着了，握就来你的房间找你。你真的是美的让人无法接受。犹如梦魇。所以，她现在在等着。焦急地等着。
此时，在他和他妻子的房间里，是一片寂静。他们并着睡在床上。他知道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她习惯性的会紧紧抓住他的手。或是紧靠着他。可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背着他睡着。他喊到她的名字：伊，靠着我，好吗？她没有动。他又唤了几声。她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他开始被这种反常的状况弄的惊慌起来。莫非，她看出什么了吗？雨已经停了。风仍然在吹着。夹杂着海的味道。咸涩里透出了香甜。他又慢慢平静了下来。或许，她已经睡着了。她太累了。他这么想着。但没有动。他也在等。他要确定他的妻子真的睡着了以后，才会起身去她的房间。时间一滴一滴地过着。似乎是被冻结了一般，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穿好衣服，站了起来。然后，开门，消失在黑暗之中了。她其实并没有睡着。她也在等。她想确定今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此时，她专注地听着他离去的声响。一点一点地快了起来。仓促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想她一定等的着急了。
她起身，靠在窗前。兀自笑了起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她的笑容苍凄而颓美。是一朵开在暗处的花。令人怜惜。雨又开始下了。很小，很缠绵。从窗户里可以看到朦胧在夜色里的大海。可以闻到它浪潮汹涌时的气息。风中已经搀杂着海水的咸味。和泪水一样的味道。她此时并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无比的凄凉。大海就在面前。可是曾经许诺的人的心和人却飞向他处。这是一个心碎的难眠之夜。

扬最终还是出去了。不知所踪。是去叶那里了吗？
**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再次飞扬的小雨。心里有着无尽的伤怀。我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孤独。它遍布全身。渗透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悲伤好似翻涌的大海，在心头不断地折腾着。他们今天晚上会做些什么呢？我想他们已经不可遏止的欲望可能会把这样一个安静漆黑的雨夜，给烧个炽热通明。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我的丈夫，那个曾经说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现在却被他人所迷。原来爱情有时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我站在窗前，向上面看着。左上面的那个房间便是叶的房间了。扬已经进去了吗？忽然，在那个房间外面不大的阳台上现出两个人影来。虽然模糊。但我已经可以判断出那两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的名字。扬和叶。
这真的是一个浪漫多姿的夜。近处有缠绵的细雨。远处有不断翻涌的大海。他们站在阳台上，紧紧地拥着。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似乎是和在了一起。分不出你我。我知道，他们此时一定在相互倾诉各自心里隐藏着的爱情。是些软的好似细雨，犹如肌肤一些的言语。
渐渐适应了黑暗。他们的轮廓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眼里。他们的唇正紧紧的贴在一起。在炽热般的燃烧着。扬的手正有力地放在叶的胸前。在他抚摩叶的身体的同时。我的手指也不禁随之触碰起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起来。它们此时是如此的寂寞而不可言喻。只见眼前那么熟悉的动作，那么熟悉的气息，却已经全然不再属于我。这个时候我的灵魂和身体都是寂寞的。是被遗忘，被抛弃之后的寂寞。它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我紧紧吸入。使我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紧接着扬把叶拥进了房间里。那一刻，我竟有些佩服起扬来。他是那么有力，竟把叶拖进了房间里。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片漆黑。可这漆黑之中却少不了两条赤裸的身体。他们正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们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崩溃掉了。对我全然于不顾。我几乎可以听见叶在得到满足之后快乐叫喊的声音。就像白天她在车上期盼时不可压抑的叫喊一样。可她不会去理会，她已经多走了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一个男人。是的，她不会知道。这个无耻之徒。
对扬所有的信任在这一刻也全部溃散掉了。我已经完全陷入绝望的泥潭而不可自拔。我开始坚信：我们完了。结束了。从前的所有都已经变的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风雨迎面扑来。我在等待。等待扬回来。等他回来之后，向他宣判我们爱情的死刑。或许他已经不再会回到这里呢。不，不会。他一定会回来。因为我已经听到了他匆促的脚步。

我没有想到伊没有睡着。不，也许是她睡醒了呢。她或许是醒来之后发现我不在了，所以起来等我。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或许我可以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当我从她身后抱住她，对她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切都晚了。我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因为抗拒和难过而颤抖不已。抬头的一煞那，我看见了左上方那间房间的阳台。恐惧和绝望犹如闪电一样猛然抽击我的全身。我想；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结束了。

在夜的黑色和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他突然颤抖地问她：一切都不能挽回了吗？
是的。
结束了？
结束了。
当她转身时，眼泪再度涌出。她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寂寞，冰凉，颤抖的身体。
记忆，爱情。都在泪水坠落破碎的一瞬，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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