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0 23:05
伶朵
[原创／童话]＿＿解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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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寂寞又美好的十四岁。
----- 题记。
［水城里的纸姑娘伶小朵。］
我是伶小朵。伶人的伶，花骨朵的朵。我来自水城，那里有坚硬厚实的城墙和色彩斑斓的马戏团。
小朵站在新教室的讲台上作着自我介绍，她今天很美，穿着一条水蓝色长裙子，湛蓝湛蓝的，像教室窗口里的天空。她天生着一双笑眼，即使不笑，在别人眼中也是欢愉的。她的脸很白，随意地编者两条小辫子，薄薄的鼻翼两旁稀稀落落播撒着浅浅的小雀斑，一使劲儿笑就会脸红，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樱桃。
这个来自水城的姑娘一下子就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在这几乎是封闭了的偏远小镇，来到一位大都市的姑娘是多么的稀奇。放学后，小朵站在他们周围，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位小明星，热情地回答同学们稀奇古怪的问题。其中，有一个叫幺幺的男孩子总是盯着小朵的眼睛看，叫她好不自在。
“伶小朵同学，水城的花儿多吗？水城的女孩子都穿这样的裙子吗？水城天空里有多少架飞机啊？水城的游乐园好玩吗？水城……？”
小朵耐心地描述那座她生活了十四年的美丽的城。虽然极力不去回忆那些灰色的记忆。
“小朵同学，水城那么好，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啊？”名叫幺幺的男孩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小朵忽然慌了神。红着脸支支唔唔道：“那是因为……我病了，需要在安静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同学们都回家后，小朵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才慢慢地吁了口气。还好，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小镇虽然破旧但也空气新鲜，那些人再也没有机会嘲笑她了。她伸出她的双手，白皙修长，骨节清晰，却只有九枚。她的左手的无名指，她曾经套上一只红色小花戒指的无名指，不见了。仿佛还是昨天留下的印记，一团突兀粉色的肉横在那里，让小朵又有些沮丧。小朵把手指紧紧握起来，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面前，有些眼熟，是新班级里的同学吧。小朵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扎着日本武士一样发型的小姑娘向她伸出手：“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小朵张大眼睛，犹豫了几秒，就把右手放在她的手心里了。
［女战士和她的小爱人］
小朵就这样认识了桑迪。一个扎起日本武士一样发式，喜欢穿着长长靴子的小娘。目光皎洁，声音响亮，在小朵眼里活脱脱是一个小女战士的形象。很久以后，小朵把这描述给桑迪听，桑迪也笑着说，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自觉地想要保护你。当时，桑迪带领小朵去的是学校后面一片空旷的小山丘。桑迪说那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她翘课或者在父母吵架时就经常来这里。现在小朵和桑迪一起躺在这里，六月的风轻轻吹过，漫山遍野的小花就微微的晃动着，空气里充满了香甜的味道。小朵心里想，夏天就要到了吧。
桑迪很会画画，经常用铅笔在一本薄薄的本子上涂涂画画。里面大多是一些日常生活的速写，只有一个男孩子模样的简单素描在这些人堆里反复出现。小朵问是谁，桑迪说，是一个衣服上有好闻的香皂味道的男孩子。然后又说这是个秘密，竟然被你发现。
然后是女孩子之间模糊暧昧的笑。
不久以后这个秘密就传开了。那个男孩子正是幺幺。
小朵的女战士给幺幺写了信，却被男孩子的坏朋友抢去在班里大声念了出来。而幺幺无动于衷。
同学们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的失败的小战士。
小朵颤抖着肩膀跑上讲台，鼓足了勇气把那封信抢夺回来。然后拉着桑迪的手跑了出去。
她们鼓足了力气一直一直奔跑，耳边呼啸而过轰隆窿的风声，同学们的谈笑声，上课的电铃声……直到再也听不到什么。她们又跑到了第一次去的那片山丘上。终于停止了奔跑。小朵俯下身去，用手掌支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听到了悉悉嗦嗦的哽咽。小朵轻轻搂住小战士。还有我在呢，宝贝，哭吧。
周围遍野的花朵依然疯长。
多少次小朵回忆这个场景时想，那时的桑迪多么像以前的自己。
小朵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纸片人儿，柔软而懦弱。可在那时的桑迪面前。自己忽然长大了，变得不再害怕。
［水城里的糖］
水城是个临海的都市，永远阳光温暖雨水充沛。
一年前的盛夏，十四岁的伶小朵在这明晃晃的阳光里获得了第一次的爱情。这一年的夏天，像一颗温柔的种子，蛰伏在小女孩的心底，改变着她，改变着所有。
遇见唐小木是在一次集体的游玩中。唐小木安静地和小老虎玩耍。他在水城里唯一的一座动物园里做唯一的一名训兽师。小朵遥远地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形成一道弧形的金色的线，像被包裹在阳光里的天使，那么动人而显得不真实。
小朵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王子。
她抬起头，天空像被浸泡在水里一样模糊，周围满是明晃晃的阳光和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寂寞又美好。这是她的世界。
她不知道走过去，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
从那天开始，她一放学就会跑去动物园。也不走近他，只是静静的看。看这个比她不知道高多少的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动物玩闹在一起。她爱他柔软漆黑的头发，爱他在阳光下微微颤抖的长睫毛，爱他温柔却忧伤的笑。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他的一切。
小朵终于走上前去，和男孩说话。男孩有个可爱的名字，唐木。
唐木，唐木。小朵用铅笔在本子上反复地划着。
接下来的这个夏天是小朵生命里最初的美好时光了。他们一起手拉手看电影，他给小朵买她最爱的三色盒冰淇淋，她认认真真给唐小木做早餐。周日时唐木会骑单车带她兜风，沿着水城美丽的护城河冲下去，小朵就把脸轻轻靠在唐木的背上，风再大也不害怕。
因为唐木还要照顾那些小动物，小朵就经常带着零食来他工作的地方，渐渐地也和那些小动物们熟悉了。其中有一只叫思思的小老虎对唐木特别依赖，以前只有他喂它才吃东西，但是自从小朵来之后，思思逐渐变地活泼起来了，见到小朵就扑在她身上着撒娇。小朵也非常喜爱他们。小朵是独生女，在遇到他们之前性格一直有些孤僻，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是多么地幸运！
和那么多爱她的人在一起，动物园像是她的第二个家，让她迷恋。
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小朵或许会在水城里生活一辈子。
［一根手指的爱情］
在一次少见的台风过后，思思患了伤风。兽医是个沉默寡言长相凶狠的男人。
思思看到他就往小朵身后躲，兽医跑过去拎住思思的脖子，思思拼命挣扎着，嘴里呜呜地发出悲鸣。小朵的眼睛就湿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动物呢。兽医看它不乖，又要去打它的脑袋，小朵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伸出手来想替它挡下，可就在手指刚接近思思的时候，思思猛地回过头咬了她一口。兽医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鲜红的血液从小朵洁白的手指上喷薄而出。小朵轻轻呻吟了一声，脑子就轰隆一下变得嘈杂哄乱，过度的疼痛让她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看不清惊慌的小老虎思思，看不清紧张恐惧的兽医，看不清刚从外面回来的唐木……
只有眼前鲜红透明的血液，像在水里晕开的墨汁，不断变大，变大……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周围惨白的墙壁让小朵害怕，幸好，还有唐木。
见小朵醒来，唐木终于呼了口气，可是却笑不出来，面前这个善良柔软的姑娘还不知道她左手的无名指永远地丢掉了。想到这里唐木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枚戒指，他送给她唯一的一件礼物，曾经他亲手给她带上的红色小花戒指，就是在这枚手指上的啊！
这时小朵说：“我怎么会晕了呢？思思它打完针了么？”
“别～别乱动。医生说你贫血，还有，刚刚打完预防针。”唐木打消了她要起来的念头。
“啊……这样啊。”小朵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小朵……”唐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你的手指……”
小朵这才抬起手，发现了这个秘密。
然后迅速地躲进了被子里。
唐木听到微微抽涕的声音。
疼痛在唐木的心里排山倒海。
他知道小朵是那么爱漂亮的小姑娘，面对少了根指头的手，该是多么的难过，
“都是我不好，我绝不会原谅自己的，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忽然间被子被掀开，露出的却是小朵俏皮的笑。
那还挂着透明泪珠的微笑的眼睛，叫唐木一辈子都忘不了。
［幸福遗落在夏天的尾巴］
这场意外让小朵忙于事业的父母狠狠吓了一跳。从此发誓以后多抽些时间陪自己的宝贝女儿。同时也禁止了小朵和训兽师的荒唐爱恋。打算暂时带小朵到小镇的外婆家修养一段时间。
唐木因为疏忽职守被动物园解雇。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只是在一日清晨，小朵在信箱的下面发现了一只小小的鲜红色花朵形状的戒指。眼泪掉在上面，在阳光里折射耀眼的光，
那么地生动嚣艳。
小朵把它用细细的红绳穿起来，让它安静地躺在自己胸前。
她知道有一天，唐木会带着三色盒冰淇淋回来接走她。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要一起去游乐园，小朵的左手边是唐木，右手边是桑迪。
她们一起在阳光下欢声笑语，再也不会害怕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