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7-21 22:50
妖妖~
绝杀——品一杯香浓的朱古力
最早因为《岛》上的连载开始阅读,两期下来,中了毒,焦急地等待单行本。
拿到时是高考前在校的最后一段日子了,但我还是没禁住诱惑,在课堂上看完了。
惊心动魄!
没人能猜透剧情下一步的发展~~充满悬念!
故事体现出来的那种情意,我想会打动每一个阅读它的人。
值得一读~~~ [s:9]
2006-7-27 07:40
妖妖~
为什么没人关注呢,我载好了。多来看啊,真的很好看
2006-7-27 07:41
妖妖~
第一部分:兕亏
初夜,天已灰蒙,月独倚微云,光抚叶梢,柔若波痕。
坟场,丁字坟场,人头攒动。
坟场里只会躺死人,夜间鬼火丛生,路人途经,往往吓出一头冷汗,所以夜间基本没有人敢走动。丁字坟场不同,无论昼夜,那里永远有人,活人。里面只躺着一个死人,却是江湖上数百年来最具声名的枭雄,无论是谁,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肃然起敬。因为百年后的江湖再无一个人能创下像他一般的侠名,和他一样的霸业,同他一致的武功。没人,没有人可能。他的躯体虽然躺倒乃至腐烂,他的精神却永远不死,无数热血青年、初涉江湖的人都还以他为超越的目标。每年他的忌日坟场总会聚满了参拜的人。
丁一字,就是他的名字。三月初七,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每年的今天,这里反如集市一般热闹,很多人来,很多香焚燃,然后到晚上来人一个个散去,没有人敢多留。丁一字生前所创的丁字帮不允许有人在夜间打扰丁一字,谁也不许。丁字帮虽然已经不是丁一字在世时的天下第一大帮,但百年的基业却依旧矗立到今天,绝对不容小觑。黄昏刚至,丁字帮就出动高手驱散所有人群,派人严密把守丁字帮的禁地--丁字坟场。
饶是丁字帮人手充裕,行动迅捷,面对蜂拥而至的参拜者,还是颇费了些时辰。人多易乱,丁字帮的人没有留意,来的两千五百四十三个人只有两千五百四十二个离开了坟场。当然就算他们发现,也不会大惊小怪,按照惯例,坟场每天都有丁字帮派出的精英轮番把守,他们自信一只苍蝇也飞不进丁一字的墓穴。
如果他们知道是王斩留下的话,也许会立即求援。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
王斩轻轻推开手中灰黄的纸卷,借着月色细细翻阅。
纸上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不下十四次,早就倒背如流,这是他最后一次阅读。这次行动必须分毫不差,连他这样的老手也不得不分外小心。
看完,他将纸揉碎,放入嘴里咀嚼,下咽。
他确信这些细微的动作绝不会让坟场守卫的人发现,现在他人在坟场,却不是站着的。
倒挂,他倒挂在一棵水杉最细的嫩枝上,那段嫩枝只要轻扭就会断裂,王斩却完好地倒挂其下,惬意得随时都可以睡到天亮。
十八个,守卫坟场的一共有十八个高手,纸上说得分明。
每三人分居一方,形成六位方阵,每半个时辰交换一个次位,互相巡逻,一旦有变,以点燃手头的焰火为号,哨声为讯。
王斩遁于坟场的正北,将遇上两队人搜查,只是他已等不得别人过来,他必须主动出击。杀人并不是愉快的事情,但为了能顺利进入墓穴,不走漏风声,这十八人,一个都不能留。
前方一人刚临近所藏的水杉时,他已出手。
黑夜下,就见他的眼发出饿狼般的绿火,剑悄然出鞘又迅速入鞘。
来人的喉头已有一线深痕,他惊愕的表情僵于触碰死亡的瞬间,来不及感叹世上为何会有如此迅疾的一剑,喉间深咽着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的身躯开始缓缓躺倒。
尸体没有倒,王斩用剑柄撑住前倾的尸体,看起来像来人正低头看着脚下,而尸体正好隐没了王斩的身躯。
"看什么呢?还不快走……"后头跟来的两人其中一人话未说尽,就感觉喉头一阵阴凉,一种腥腥的咸涩突然涌入嘴内,他想起他看到过的发臭的死鱼。他大概不会知道自己也会开始像死鱼一样发臭。
没有喊的那个只看到白光淡淡地从眼前晃过,还以为是自己眨眼时的幻觉,然后他才发现他的同伴已经安然睡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下意识去按左手的焰火装置,却发现他已经无法操纵左手了。他的左手已经跌落在一丈外。随后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马上他就不觉得疼了,死人永远不用再忍受疼痛的折磨。
2006-7-27 07:43
妖妖~
三个。还有十五个。王斩没来得及擦拭剑上的血迹,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侯爵府。
天下的侯爵很多,却极少有人像魏安魏侯爵一样豪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也只有他,才配得上"富可敌国"这四个字。
他的侯爵府府门是纯金打造,开启的时候总要五个大汉一起用力推拉,从客厅到书房的路皆用彩锦铺展,彩锦都是在京城最大的染坊定做,每年都要更换两次。府上的用具不是金便是玉,据说给猫喂食也是用上好的翡翠盘,府中没有一样东西不在显示侯爵的豪富。
树大招风,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钱,没有人会对钱不动心,很多人都在打魏侯爵的主意,打他钱的主意。只要拿到他府上猫吃的盘子,普通人都可以幸福地过上一生。就算不能多偷,挖走金门前的几根金丝也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然而没有人能成功,谁也不敢在侯爵府撒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侯爵有钱,又肯出钱,他很早就笼络了大量的高手为他所用,势力甚至大过了七大帮派的任何一派,成为新近最不可小觑的人物。投靠他的能人越来越多,侯爵大把大把挥霍着金钱,让人惊叹的是侯爵依旧可以过着如此奢靡的生活,难道他的财富真的永无止尽吗?没人知道。
侯爵新近已经很少露面,只要有钱,总会有人把他想干的事处理得极为妥当。人们都说现在的侯爵只喜欢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鸟,当然他种的花可能你一辈子连听都难听到,他养的鸟你一辈子见都别想见着。
然而今天,三月初七,丁一字的忌日,侯爵却非亲自见一个人不可。不光要见,还在很少人可进的密室见,不带贴身保镖,只有一个俏丽侍女,秘密交谈,无人可知。
究竟谁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说来好笑,他只是个小偷。
偷神王七。
密室,灯火通明。
十一盏灯,燃着最浓的香蜡,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侯爵有钱,自然不会吝惜几根蜡烛。
室内有一张红木圆桌,两把凳,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每个盛菜的盘子都用最纯的翡翠特制,一片绿颜交会眼球,似跟烛火争宠。筷子是汉白玉精制的,分量刚好,柔韧性好到坠落桌底也不会碎,那种纯白与翡翠的绝绿十分匹配,既高贵又纯粹。桌上有两双筷,两只杯。杯是最好的夜光杯,杯中的酒自然是最上乘的葡萄酒,据说早已成特贡的御酒,有的人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只有侯爵,可以和帝王一般随时享用。
现在有人也在享用,而且享用了许久,桌上的一壶葡萄酒已经见底,桌上的菜也被他狼吞了许多,他甚至不用筷,只用手。他的吃相让人看出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来这间密室之前才在张家包子铺吃了十五个包子,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但他同样承认,任何人,如果闻到这些菜的味道,吃上一口,都会像他一样宁肯胃裂也要继续吃下去,吃到死。那些菜的味道实在太好,少有机会吃到。
他已顾不得斯文,他的职业也不需要他经常斯文。
他的职业经常让人联想成过街的老鼠,无数人唾弃,而他却为自己自豪。
在那个行当,他是神--偷神王七。
一个人如果被人称为神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果说世界上有一样东西连王七都偷不到的话,通常只有两种可能:一、根本没有这样东西;二、这样东西已经毁了,再也找寻不到。
世上早已没有王七进不了的密室,偷不了的东西。所以侯爵请王七根本不需要由人带路,王七自己已走入了密室,没有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知道的话你也可以是偷神。
2006-7-27 07:44
妖妖~
但这样一个可以偷尽天下宝物的偷神却对侯爵的菜肴毫无抵抗力,足见这些菜有多么的可口。
王七吃到最后筋疲力尽方才停嘴,打了个最响的饱嗝。
侯爵一直静静地在一旁陪着王七用食,他的筷子很少动,只偶尔饮尽一杯酒,态度优雅无懈可击,天生的贵族气质。看到王七如此吃相,侯爵很高兴,任何客人吃得那么尽兴主人都会分外高兴。他示意侍女再给王七斟酒。
密室只有三个人,侯爵和王七面对面端坐,侍女在一旁伺候侯爵。这个侍女身材曼妙,每个部位都完美到令任何男人都会想入非非,尤其是那双削葱根般的玲珑玉手,白皙可人。侍女用这双手为王七斟酒。
王七也开始想入非非,他恨不得立即握住这双手,永不放开。他一向是个敢作敢为的人,否则也不会挣得偷神的名号。此时他却不敢,那是侯爵的侍女,他可以碰任何东西,就是不敢碰侯爵的。
王七揉了揉有点淫乱的眼睛,只能长叹一声,开口:"我若有了你一样的地位,便是有皇帝让我做我也不做。"
侯爵笑了一下,却没有开口。这样赞美的话他已经听到耳朵都要生茧。
王七再次饮尽了刚满上的酒,用破败的袖布擦去嘴角的残液,道:"我饱了。"
这好像是废话,只是这句废话非常有用,因为王七知道,侯爵一向喜欢跟吃饱的人谈机密,而天下能让侯爵等他吃完饭的人一向很少,王七很自豪。
吃饱了的意思是可以开始了,开始谈机密。
桌面清理干净,换上两杯最上好的碧螺春。酒让人放松,茶却使人清醒。
侍女从里面锁住了密室,再没人可以进来,也再没人可以听到里面的对谈。
王七看了侍女一眼,意思是侍女为什么不走。
侯爵道:"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出卖我。而且,我看得出,你对她有意思。"
王七斜笑一下,他的那对三角眼愈发显耀淫欲的光彩,什么事都瞒不过侯爵,他实在不需要瞒这件事。
侯爵一个眼神,原本为他捶背的侍女已经走到了王七身旁,现在王七只要用力一拉,侍女整个人都是他的。王七却什么也没做,他知道侯爵在跟他谈话,谈的是机密,他不可以随便。
侯爵笑了,他很满意王七,所以他先开口:"兕亏玉到底在什么地方?"
王七也笑,他喜欢直接的对谈。他说:"在幽灵局。"
兕亏玉,似乎已经成了这两年江湖上谈论最热的话题。几乎所有人都觊觎这块宝玉,因为得到它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世界。它本身只是一块质地精良的玉佩,再贵也贵不过侯爵府上随便一件宝物。但它的背后,却有着一个骇人听闻的传说。因为这个传说已经死了无数人,还会有无数人为它死。
兕,本指雌性的犀牛,兕亏,却是古代一个隐秘的部落,终年活跃在榔邪山一带,兕亏族人男的好战,女的更好战。他们的首领历来都是女性,她们掌握着一种据说是无法抗拒的妖法,曾经在千年前统治整个大陆。然而同样因为不可知的理由这个部落势力衰退,又安分居于榔邪山。新近江湖流传这样的传说,只要找到那块悬于榔邪山巅的兕亏,所剩的三万兕亏壮丁便要由他号令。兕亏族的这些壮丁个个骁勇,所有的军队都未能将兕亏族人征服。号令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无穷大的权力。
无数人死于榔邪山,却连兕亏玉的影子也找不到,似乎永远也没人能控制那股强大的势力。
也许只有一人例外,偷神。如果他都不能得手,别人早可以放弃。
2006-7-27 07:45
妖妖~
偷神也动心了,这样大的权力没有人会不动心。整整三年,江湖上找不到偷神。直到前天午后,偷神才在一家茶馆露面,他带来的消息是,他费尽心机拿到了兕亏玉,只是最后却没有机会用它号令兕亏族人。兕亏玉被人偷走了,在偷神眼皮底下偷走了。偷神只能根据偷者留下的纸条确定兕亏玉进了幽灵局,那个传说中根本无法找寻得到的诡秘地方,有人进去过,却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些侯爵在请偷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了,得到与传闻完全相同的答案,侯爵脸上毫无表情。
王七却继续笑:"你是不是奇怪一点,像我这样天下第一的偷神,让人偷了千辛万苦才到手的宝物,居然还能这么开心地喝你的酒,吃你的菜?"
侯爵道:"那是因为我的酒菜天下无双!"
王七道:"不错,这的确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酒菜,我虽经常躲到御膳房偷腥,却没吃到过如此美味的东西,你过得比皇帝还好。"
他又笑了一下,三角眼眯成一线:"你是不是在想有人能偷走偷神身上的东西,这样的偷神不叫也罢?"
侯爵没有回答,知道对方会说下去的话聪明人不会打断。
王七道:"天下没有人可以偷我的东西。因为我是偷神!"
侯爵道:"我知道。"
"你知道?"王七疑惑道。
侯爵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只想听真话。"
王七道:"真话当然只告诉聪明人。能在偷神身上偷走东西,只有一个原因。"
侯爵道:"什么原因?"
王七道:"那就是我让他偷的,我愿意。否则谁都不能。"
侯爵道:"你愿意?"
王七道:"是,我不是傻瓜,知道就算我拿了兕亏玉也绝对没有命活着去统领三万人,我只能让兕亏玉不在我手上,我才安全。"
侯爵赞道:"你很聪明。"
王七道:"只有聪明人可以活得长,现在所有觊觎兕亏玉的人都会费尽心机去找幽灵局,再也没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可他们一定到死也找不到。"
侯爵道:"他们找不到?"
王七道:"天下能找到幽灵局的屈指可数,去找的不会有一个可以活在人世。"
侯爵不由好奇地问:"幽灵局到底在何处?"
王七道:"幽灵当然在坟场,丁字坟场。"
侯爵道:"丁字坟场?"
王七道:"不错,丁字坟场。今天正好是丁一字的忌日,无数人会去参拜他,又有谁会想到他的墓穴就是幽灵局的所在呢?"
侯爵道:"如果有人想到了呢?"
王七道:"那他只有死。丁字坟场夜间都会有十八个高手巡逻,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手中的焰火就会在片刻召集丁字帮所有高手聚集过来。"
侯爵道:"如果那些高手根本奈何不了来人呢,甚至他们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高手不是没有。"
王七道:"不错,即便如此,那人也未必走得进墓穴。墓穴的入口有个机关,如果不知道诀窍,一旦触动里面埋藏的火药,一定会粉身碎骨。"
侯爵道:"如果他知道呢?"
王七道:"我倒宁愿他不要知道。"
侯爵道:"为什么?"
王七:"如果他进去,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十七个。
王斩心中默数,他看不到阳光,月光却越发妩媚了。
还有一个,在前方三丈处,那个人还不知道他马上要死,马上要去陪他的同伴。
最后一人将灯笼举得很高,这样可以照得很远。他看得远,如果遇见危险反应的时间也就会稍快。只是他不知道,灯笼越亮,他的目标也越明显。
2006-7-27 07:45
妖妖~
他感觉脚上的叶子有些轻微的抖动,他的脸上也有细微的风花,他想天又转凉了,又该给妻儿添条新棉被了,自己常年夜不归宿,孩子都不肯叫他爹了,他该买条红棉被还是绿棉被好呢……
他想还是买红的好的时候,一阵疼痛自下而上传入。
他被一把剑彻底贯穿。
十八个。
现在王斩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行动,这个晚上墓穴外面再没有人来打扰了。
他走进那个墓穴,墓穴上只有三个字--丁一字,用朱漆漆染,颜色长年不褪。
王斩用剑轻轻划过墓碑上的"一"字,剑尖擦出了火花,在夜间分外明显。然后传来阵阵石头摩擦的声响,墓门自上而下开启。
纸条上果然交代得分毫不差。谁能想象丁一字的墓穴居然成了幽灵局的老巢,王斩为丁一字悲哀。
在墓门开启之前,他已经站在离墓门三尺,墓门左侧石狮右前爪的位置,不差分毫。
当墓门完全开启的时候,穴内猛地弹出十一柄长枪,七把尖刀,四枚毒蒺藜,三根银针。疯狂扫过墓门外的每个位置,锋利无比,不死即伤。暗器上的毒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偏偏没有扫过王斩所待的位置。
纸条上的信息果然正确,否则王斩早成了刺猬,带毒的刺猬。
现在王斩可以入内了,他知道里面将更为凶险,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走入了一条漆黑的通道,遵照嘱咐,三百四十五步,左转,二百三十二步,右转。终于看到了烛火。
还闻到了酒香,王斩可以肯定,那正是一百年的陈女儿红。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躺着喝酒。
一个和尚。
"假如有人可进丁一字的墓穴,他也决计走不进真正的幽灵局宝库,里面处处都有机关,他每走错一步都将丧命。"
"假如他每步都走对了呢?"
"那他将会遇到第一个难对付的对手。"
"谁?"
"问醉和尚。"
"就是精通各类分金手,硬功了得,却嗜酒如命的问醉和尚?"
"不错,正是他。很少有人可以敌得过他独创的大醉罗汉拳。"
"的确很少,只是对付这样的人却未必很难。"
"哦?"
"只要他是个醉鬼,就一定有破绽可以让人破?"
"什么破绽?"
"酒。"
这世上有很多酒鬼,没任务的时候王斩也是酒鬼。酒鬼之所以叫酒鬼,就在于对酒已经痴迷到如鬼一般的地步。王斩也经常看见很多酒鬼躺着喝酒,躺着喝酒当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本事,王斩还看到有人上厕所喝酒,既然是鬼,任何行径都是可以理解的。然而眼前的酒鬼还是让王斩大开眼界。他躺着喝酒,酒就在离他不远的大酒缸里缸口敞着,里面的酒凝成一条细线,屈伸为两条游龙,最后才冲入酒鬼的嘴中,酒鬼的嘴大张着,酒自由地流入,这种惬意的喝法大概是所有酒鬼都梦寐以求的。
根据纸条上的记录,王斩当然知道他就是问醉和尚,只是他未曾预料到问醉和尚的内力竟已如此高深,并不是每个酒鬼都可以这样享受的。
王斩进来,问醉根本没有留意,任何一个酒鬼喝酒的时候都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问醉。
王斩却很有兴趣打扰,因为他也是酒鬼。
他的剑出鞘,于空中划出两朵漂亮的剑花,一股浓烈的剑意已经灌冲四周。
缸内的酒突然从平静的湖面转为巨浪翻滚的汪洋,一根碗口粗的酒柱冲天而起。
王斩虽然没有躺倒,但他的嘴已经张得很大。这口酒如果喝到,非但嘴很感激,脸和衣裳都会受到福泽。
2006-7-27 07:46
妖妖~
只是王斩没有喝到。
躺着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一手轻轻托着酒缸,所有的翻涌立即凝固。
和尚用力闻了闻酒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对着王斩道:"你也喝酒?"
王斩道:"我是酒鬼。"
和尚却大口否认:"你不是,绝不是。"
王斩道:"为什么不是?"
和尚道:"真正的酒鬼绝不像你一般浪费酒,你不配称为酒鬼。"
听他的口气,酒鬼绝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胜任的。
王斩问:"你是酒鬼?"
和尚自豪地道:"我当然是。"
王斩道:"你不是,绝不是。"
和尚开始愤怒:"为什么不是?"
王斩道:"真正的酒鬼绝不像你一般是个小气人,只知道独饮,不与人对酌。"
和尚沉思良久,突然朗声大笑。他本是个魁梧的人,笑声自然豪迈。他道:"你不懂我这个酒鬼的苦,如果一个酒鬼像我一样要算着喝酒,眼看酒一点点变少却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就会像我一样的小气。"
他摸着粗糙的酒缸,像摸着自己的婴孩,又道:"你不该来!"
王斩问:"为什么?"
和尚道:"你若不喝酒,来不来都与我无关。你说你是酒鬼,就一定会打我酒的主意。"
王斩理解,酒鬼的命就是酒。只是他没料到问醉的出手会如此迅捷,像他这样魁梧的人实在不像是轻功如此了得的高手。
正当问醉说出"主意"二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贴在缸上,而是化为拳,大醉罗汉拳,快攻向王斩。
他一连攻出五拳,封住王斩所有后路,已是起了杀意。
王斩没有躲,他的剑在手,他不需要躲。
剑总比拳锋利,一般人都这么认为。
问醉笑了,他就要对手如此认为,那么对手必死无疑。多年的苦练,他的手绝对坚硬过任何一把剑。
王斩出剑,剑意已在心中,杀气在眼中焚燃。
王斩的剑只有一招,最凌厉的一剑。
剑只抵问醉的咽喉,一寸,就一寸。一寸后,问醉会死,刺破咽喉的人非死不可。
问醉不想死,他还想喝酒。剑却永远长过拳头,问醉的拳头就算能将王斩击为粉碎,自己也恐怕永远不会有咽喉喝酒了。所以他只好弃拳,退一步。
一步就够了,王斩的身躯快速脱离了问醉的包裹,无论谁跟问醉这样硬家功夫了得的人肉搏都是不智的,他快速地脱离。
问醉却不希望他脱离,他的拳风又攻进,同时更小心自己的咽喉。
王斩已在问醉的身后,他再次出剑。一招极为平常的剑法,并不能破问醉的拳法。
他本也无意破问醉的拳,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酒缸。
问醉急出一身冷汗,他用各种拳路招架,力图用拳挡住剑,他的酒就是他的命,他要救自己的命。
王斩的攻势突然猛烈,剑本就快过拳头的舞动,"●",酒缸被剑捅破一个洞,酒顿时流泻出来。
"酒!"问醉大叫一声,拳法猛地一乱。
够了,这个瞬间就够了,王斩的双眼再次喷射饿狼的绿光,他的剑突如一条吐信儿的银蛇,猛进,只有一个方向。
"嘶--"问醉咽喉上的裂痕喷出鲜血,染透缸中的酒。
倒下的时候他抱着缸,洞中流出的酒流过他的伤口,酒更浑浊了。
"酒--酒--"他的嘴被酒和他的血淹没,他似乎笑了,然后,停止呼吸。
酒鬼能死在酒上,其实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就算有人可以过问醉和尚这关,也根本无法过第二关。"
"后面有什么?"
2006-7-27 07:49
妖妖~
"蛇。"
"蛇?"
"无数的蛇,最毒的蛇,从来没人见过如此多的蛇,每条都可以要几百人的命。"
"这无疑很可怕。"
"这还不够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个人。"
"谁?"
"比蛇还毒的人。"
"天下还会有比蛇更毒的人?"
"有。"
"他是谁?"
"蛇人。"
往前二十五步,王斩再也走不过去了。上百条蛇堵住了他的去路。他知道每条都可以毒死好多人。
是人都会怕蛇,王斩也怕。他不动,生怕蛇飞扑。有些蛇甚至可以飞,一旦缠上,大罗金仙也难保命。
王斩等,他只能等。
一条巨蟒已经爬上了他的腿,两条竹叶青缠住了他握剑的手,他们像最亲昵的爱人,一点点抱住王斩。王斩不敢激怒她们,愤怒的情人都是可怕的。
巨蟒的头滑过他的头颈,肌肤触碰出一股冰冷的滑腻,王斩的呼吸开始困难,他感觉喉头有种欲吐的冲动,但他依旧不动,像尊雕塑,只是站立。
又有几条蛇往他的身上攀爬,他的脸被巨蟒盖过,他的身体被上百条蛇夹紧,他的灵魂已经游离于躯壳,他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
纸条上的指示只有一个字--等。"等"是唯一可以活命的方法。
这种难耐的痛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王斩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当他的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下击掌的声音,那些蛇开始脱离他的身体。他知道他又赢了一局。
这一局却比以往面临的所有危难都让他难以忍受,他宁肯死,也不愿意再次感受那种恶心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眼前的人却喜欢。
王斩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四条巨蟒纠缠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是赤裸的,已经看不透他的肤色,和王斩刚才一样,他整个人都被蛇包裹,只露出两只眼,那双眼放着眼镜蛇的锐光。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种场景,早已经尖叫乃至晕倒。王斩不会,他已经忍受过一次了。
纸条上的信息说,这个人叫厥艳毒人,似乎天生就有异能可以与蛇为伍而相安无事。三十年他就隐匿江湖,没想到一直在这里。也只有他,会养如此多的蛇。
毒人的脸--步满蛇身的脸突然流出一堆褐色的液体,一条受伤的蛇缓缓被挤入一个抖动的大洞。随着令人战栗的磨损的声响,毒人流满蛇血的嘴在上下移动着。
他居然吞下了一条蛇,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王斩感觉自己的胃剧烈地收缩,握剑的手开始抖个不停。
多么可怕的对手!
毒人的脸是绿的,在烛火的映照下更为可怖。他就是人间的厉鬼。
王斩大口吐气,强迫自己镇定。他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他在适应,一点点适应。
毒人已经吞下第三条蛇,他突然笑了,笑的时候,嘴角的血流了一地。
毒人道:"你很好!"
王斩道:"谢谢。"
毒人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看见我用餐可以克制到最后的人,我真不忍心杀你。"
这些蛇居然就是他的食物!
王斩道:"你能吃就多吃一点,一会儿你就再也吃不到了。"
毒人笑得更欢,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突然问:"你知道我刚才吃的是什么蛇吗?"
王斩道:"不知道。"
毒人随手从身上抽出一条,那是条金色的细蛇。毒人说:"它叫赛福,是西域的一种灵蛇。中了它毒的人骨头会化成粉末,尸身成为一摊肉泥。"
毒人说着伸出他的左臂,他的左臂也是绿的,绿成一片幽火。他用赛福的毒牙在自己的臂上划开一条线,顿时流出了绿色的血液。
2006-7-27 07:50
妖妖~
他的血也是绿色的!
毒人按下赛福的头让他浸在自己的血液中,没过多久,赛福居然化成了一摊水,绿水。碰到毒人绿血的蛇都成了绿水。
王斩又开始控制不住手的颤抖,他感觉腿也开始出现些微的酸麻,他快撑不住了。
毒人笑道:"现在你认为你还能杀我吗?"
一条条蛇又开始向王斩身上爬来。
"根本没人可以抵抗万蛇的进攻,更没有人解得了毒人所带的毒,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剧毒。所以无论谁遇到毒人都得死。"
"不一定。"
"哦?"
"蛇最怕什么?"
"雄黄。"
"如果来人懂得带上足够的雄黄,那些蛇就不足为惧。"
"除了蛇,还有毒人。"
"一个天生可以用身上异毒杀人的人通常不会苦练武功,所以杀他反而比杀别的人容易。"
"别忘了他的身上全是剧毒。"
"不错。不过只要不沾上他分毫,再毒的人也未必可以杀人。"
"这怎么可能,他吐口气都能将你毒死。"
"可能,只要出手够快,位置算得够准就有可能。"
"真有这样的人吗?"
"有。"
"谁?"
"用剑的人。"
王斩拔剑,他拔剑的速度一向很快,刚才毒蛇裹身的时候他没有拔剑,现在不得不拔。
剑出,剑鞘内带出一团粉,撒向四周。
雄黄--毒蛇开始退却。
正当毒人错愕的瞬间,王斩的剑再一次折射亮丽的白芒。
只是一瞬。
喉咙,毒人的喉咙开始激喷出浓烈的绿血。王斩舞剑,他的身体如蝶,他的剑如蝶漂亮的双翅。剑舞得欢,一眨眼他已经退了三步。
所有的绿血都溅在了剑上,王斩长长舒了口气。刚才如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可以避过所有的血,溅上一滴,他就只能化成一摊绿水了。
剑上仍在冒着绿烟,瞬间成就一把毒剑,王斩一口也不敢吸入。
如果没有纸条的指示,绝对过不了这关。天下几乎无人可过。
不管如何,第二关结束了。
第三关会有什么?
"能过毒人一关的人简直不是人!"
"只可惜这世上的确会有这样不是人的人。"
"所以这样的人适合过第三关。"
"为何?"
"因为第三关的人适合不是人的去?"
"第三关究竟有什么?"
偷神酝酿许久,终于吐出两个字:"非人。"
非人。不是人?
到底什么才是不是人的人?
王斩也一直疑惑纸条上的指示,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
眼前的的确不是人,是废人。
非人,废人?
见到来人王斩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惊讶,尽管他自认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他看到了一张脸,四五岁孩子稚气的脸。他还看到了一只瓶,插花的瓶,单手就可握住。没了,没别的了。
孩子偏大的头露在瓶外,而孩子却在这个只能插花的小瓶内!
王斩的手再次颤抖,这次根本难以控制。
他还构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小时候,在他跟眼前孩子一般大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残酷的恶人将尚未发育的婴儿塞入罐中生养。大几岁的孩子除了头发育,整个四肢便会溃烂成一堆烂肉在瓶内。
此时的孩子莫非……似乎更加诡异。
孩子的眼本是闭着的,王斩来了后方才缓缓睁开,那双眸子,如明洁的水晶。让人看着他的身体总会产生最强的犯罪感。
孩子的脸很严肃,严肃成一片残冰。肃杀的声音,他说:"你来了?"
你来了?他似乎知道王斩会来,王斩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2006-7-27 07:51
妖妖~
孩子道:"你来迟了。"
王斩更加无措。
孩子道:"来了总比没来强。"
他继续道:"既然来了,见到本佛,为何不跪?"
佛?他是佛?
王斩似乎愣住了,恍惚间他已经跪下了。
孩子道:"既然跪了,为何不磕头,要磕五百个响头。"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王斩磕头,磕得咚咚直响,额头已破,血斑点点,他似乎根本停不下来。
孩子道:"乖,上前,佛赐你宝物。"
王斩就这样乖乖地往前,乖乖地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着赏赐。
孩子道:"你真是太乖了,佛就赐你一个大礼,佛赐你死,你还不谢恩?"
王斩又磕了两个响头,他拔出了他的剑,他的剑已经指着自己的咽喉。
孩子道:"去拿我的赏赐吧,还不快!"
王斩的剑已动,目标居然是他自己的咽喉,他要自杀,已经没人救得了他。
剑动的那一刻,孩子身下的那块巨石突然投出得意的目光,似乎还有一声冷笑。
剑落,血,殷红的血,像激流,喷射在王斩的脸上,王斩的双眼一片红潮。
剑击穿了巨石,巨石竟然是软的!
等王斩揉干脸上的血迹,再看眼前的一切,孩子,花瓶,巨人都消失了,只有一个死人。
第三关终于也过了。
"鬼蜮花的蛊惑术根本无人可破,只要你的意念稍微有所偏转,你的心志就会受她摆布,你再不是你,你随时都会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鬼蜮花的名字就叫非人?"
"是,她自认已不是人,是佛,可以操纵人生死的佛。"
"世上本没有佛,要做佛的人必定要付出代价!非人既然已非人,只能是死人。"
"你认为有人能破她的蛊惑术?"
"只要有人事先知道要面对的是蛊惑之术,不为眼前的异状为怪,她要操控人的心志恐怕也不容易。"
"尽管如此,可鬼蜮花如果一直不出现,来人一样过不了第三关。"
"不出现就诱她出现。"
"怎么诱?"
"让她得意,人最得意的时候正是最麻痹的时刻,也是她该死的时候。"
"有道理。"
"三关皆过,来人该拿到兕亏玉了吧?"
"如果他这么想的话,那他会死得更快。"
"难道还不可以?"
"当然。再往前他将遇到三个大洞,一个火洞,一个风洞,一个水洞,只有选对正确的洞穴才可能找到真正的藏宝库。"
"那究竟该进哪个洞?"
"水洞。"
王斩在三个洞面前停下,他越发佩服设计幽灵局的人,他更佩服给他纸条的人,如果没有纸条,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前进。
按照指令,他向每个洞内各投出一块石头,而自己则快速躲在左侧第二块巨石的上方,不差分毫。
"轰--"左边那个洞喷射出最猛烈的火焰,整个洞都在燃烧。
"呼--"中间那个洞开始刮起剧烈的飓风,一时飞沙走石,所有的东西都被卷走,王斩的位置刚好有石头挡住风向,否则也早被吹走了。
"哗--"右边那个洞开始流泻大量的水,一时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王斩站得很高,依旧被水沾湿了衣裤。
王斩挨过度日如年的这一刻,待水快要流尽时,终于可以走进真正的藏宝库了。
水洞。
"谁能想到流尽山水的那个洞才是藏宝库,这正是幽灵局设计者的聪明之处。"
"果然聪明。只是我不明白,如果幽灵局的人拿了你的兕亏玉,他们自己又如何放进去?"
"他们当然不是自己放进去的。"
2006-7-27 07:51
妖妖~
"那如何放进去?"
"通过蝙蝠。"
"蝙蝠?"
"蝙蝠无疑是种非常好的工具。"
王斩进去以后看到了好多蝙蝠,很多都倒挂在石壁上,这儿简直就是一个蝙蝠巢。
他本以为这些蝙蝠是活的,然而他错了。它们都已经风干了好久,只是一堆堆尸体,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腐烂。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盒子,装兕亏玉的盒子。
盒子放在半根断裂石柱的中央,石柱上的痕迹跟盒子完全吻合,这个石柱似乎专为这个盒子而生。
王斩笑了,他终于快结束今天的行动了。纸条上的嘱咐已经只有最后一句话:拿盒子,离开。
他的手已经伸向那个盒子,那个害他差点没命的盒子。
"如果来人认为拿了盒子就大功告成就错了,大错特错。"
"难道不是吗?"
"只要他拿起盒子就等于触动了幽灵局自毁的机关,那个藏宝库的大门就会自动关紧,库内的空气就会紧张,一直到来人窒息。同时幽灵局也将在半个时辰后催动机关引燃火药,将一切毁掉。"
"你是说拿到兕亏玉的人不光会闷死,而且会被炸得粉碎?"
"不错。这才是幽灵局最厉害的设计。"偷神喝了口碧螺春,突然问道:"如果你是来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你会如何?"
侯爵思索了片刻道:"我会打开那个盒子,看看为它送命的兕亏玉到底是什么东西?"
偷神笑道:"不错,只是那人要不打开或许还可以多活片刻,一打开就立死无疑。"
侯爵问:"为何?"
偷神道:"人在此时已经十分绝望,他万万不会想到他拼死得到的盒子里面居然藏着杀人的暗器和剧毒。"
侯爵道:"那里有暗器和剧毒?"
偷神道:"有唐门的毒蒺藜,霹雳堂的霹雳子,这样他就非死不可了。"
侯爵道:"难道里面不是兕亏玉?"
偷神道:"当然不是。"
侯爵道:"那兕亏玉究竟在什么地方?"
偷神笑笑,不答,转身对着侍女道:"麻烦你再帮我斟一杯。"
洞内的空气已经紧张,王斩感觉从未有过的无助,眼前的一切是纸条上没有的。他不知道如何应付。
手中除了剑,还有拼死得到的盒子,里面的兕亏玉究竟是什么样子,会要了那么多人的命,现在似乎也快要了自己的命。
王七的手已打算开启盒子的开关。
侯爵思索了半天,突然对着偷神道:"高明!佩服!"
偷神笑:"什么高明?"
"你的计谋的确高明,简直无懈可击。"
"哦?"
"你费尽心机盗来兕亏玉,又不想惹过多的麻烦,宁肯背负偷神被人偷的臭名,也要将所有的麻烦推给幽灵局。其实真正的兕亏玉一直在你身上对不对?"
偷神大笑:"我只是一个小偷,当然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我又实在不愿让自己徒劳无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保身的方法。"
"这个方法天衣无缝,只是我不明白,丁字帮一向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帮,他们的丁字坟场又怎么会跟幽灵局扯上关系?"
"其实一个大帮本身便是一个僵局,如果没有银两,注定要走向没落。丁字帮现任的帮主还不想没落,他就必须付出代价。"
"江湖并不是少年想象的江湖,快意恩仇只有傻子才会做,傻子通常都不长命。丁一字虽然侠名远播,却终归没有为门人留下足够的银两,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侯爵长叹。
"天下又有几人富过大人你呢?这也是我有求于你的原因。"偷神道。
2006-7-27 07:51
妖妖~
"你有何求?"
"兕亏玉我早看了万遍,它本身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而要号令兕亏族人单凭老七我手头有块玉根本就是在说梦,我一露出兕亏玉估计就身首异处了,所以……"
"所以你想为它找个买家?"
"不错,天下又有谁是比你更好的人选呢?"
侯爵笑笑:"很好,你很有眼光!你开个价。"
偷神笑道:"号令三万人的权力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财富。"
侯爵道:"你放心,既然你找上我,我就开得出让你满意的价格。"
偷神正在窃笑。密室的出口突然传出一个声讯。
"不必紧张,是我报信的信鸽。"侯爵解释道。
鸽子带来了让偷神目瞪口呆的消息:"丁字坟场被炸。"
偷神喃喃:"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去闯幽灵局,我一直认为天下没有人可以过得了里面的三关。"
侯爵道:"你错了,至少有一人可以。"
"谁?"
"夜蝠生。"
"你是说研习东瀛剑道的夜蝠生王斩?"
"不错,此人武功贴近蝙蝠的习性,你也说里面只有蝙蝠可以出入,他是最好的人选。"
"其实幽灵局的人早就设计好了每一步,每年他们都会养数百只蝙蝠,凡完成任务的蝙蝠都会死在洞内,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可以活着出来。所以即使是王斩也已经死了。"
"呵呵,那倒是。他肯定死了。"侯爵极其诡异的笑容,你不奇怪王斩一向在东瀛习剑,为何突然会回中原?"
"为何?"
侯爵定定道:"因为是我叫他回来的。"
"你?"偷神不信。
"对,是我。他自小就欠我的恩,他的父母都是我养老的,我只要求他将来为我做一件事。"
"为你去劫兕亏玉?"
"对,他欠我的,一定要还。所以他将他的命还给我了。"侯爵突然笑得很开心,他也将手中茶一饮而尽,"他本来也过不了那三关的,你知道为何他能催动里面的炸药吗?"
"难道是你?"
"不错,就是我,是我写了详细的破解纸,让他按部就班地进行,他才可以进入里面的藏宝库。只是我没有告诉他如何出来,他已经不需要出来了。"
"你……你为何会知道?"偷神依旧不信地问。
"你大概想不到幽灵局当时的创建也是我资助的吧,作为条件,我完全知道里面的机关与人物,其实很早我就打算了结那个该死的破洞,因为这帮人已经摆脱了我的控制。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狗,不听话的狗只有死。"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兕亏玉一直在我的身上?"偷神的脸已经绿了。
"这就是我请你来的原因。我一向是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没有利益的事绝对不做,这也是我一直可以富可敌国的原因。如果没有敏锐的头脑,谁都没有办法管理像我这么大的家业。"
"天下恐怕再没有比你更能称为枭雄的人了,丁一字算得了什么?"偷神在讨好,他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其实当枭雄是件很辛苦的事,别的不说,光钱就可以难为死许多人。谁都认为我富得冒油,其实我的每文钱都是精打细算得来的,我不会随意浪费一个铜板。发财的第一要素就是能不花钱的时候尽量不花,非花不可的时候也要想办法不花钱,即使要付出些代价。"侯爵说的时候突然看了王七一眼,凌厉的眼神让王七害怕。
"其实我不是十分贪心的人,只要一点小钱对得起我的辛苦就可以了。"王七说道。
侯爵却依旧自顾自地道:"你知道什么人才不会向别人要钱吗?"
死人才不会向人要钱,王七当然知道。他感觉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猛地推开桌子,大声道:"姓魏的,做买卖的讲究自愿,你不愿出钱自然会有出钱的地方,老七我告辞。"
2006-7-27 07:52
妖妖~
王七已经打算开溜,只是他还走得了吗?
侯爵淡淡道:"你试试运功,如果你还走得出去,就走吧!"
王七的脸突然惨白,他大叫着:"不可能!"
侯爵笑着:"你是老手,一般的毒根本奈何不了你。所以酒中菜中茶中,根本不会有毒。只有翡翠上有。"
王七猛地扔掉怀内的翡翠,可惜已经来不及。
那大块的翡翠本在侯爵身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在王七的怀内。
侯爵道:"是当年前朝皇帝御赐的翡翠,卖到当铺至少有十万两,你倒真好识货。里头下的是无色无味的三时毁,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三个时辰已差不多到了,是时候让你上路了。"
王七大叫道:"杀了我你就不会知道兕亏玉的所在。"
侯爵道:"不需费心,我已经知道了。原本不知道,看你吃饭时左手比右手稍不灵便,我就猜到了,我的机密搜集人员告诉我你的左手比右手更灵便,我的眼绝不会看错。"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如此?"王七已经痛得伏在地上。
"呵呵,如你所说,兕亏族人并不一定单有玉就会听人号令,我让王斩去幽灵局,只要再找个假扮他的人自称盗到了玉,这时候我再派人杀了假王斩,将兕亏玉送回兕亏族。他们就一定会感激涕零。就算不能悉数为我所用,也不会一点面子不给的。"
"原来如此,你的每一步都是如此阴险。"王七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猛地越起,直攻侯爵的双眼。
他没有成功,掉了头的人已经不能再攻击别人了。
在他身旁,一直未说话的侍女突然出刀,一刀剁下了王七的头。
那是把袖中刀,连王七这样的偷神也没发现。王七死得不冤。
血流了一地,侯爵一示意,侍女的刀又剁下了王七的左手,用刀肢解,两块骨头间露出的,赫然就是兕亏玉。
布满血的玉。
水已打来,洗去血迹后玉终于露出了碧色的身躯。侯爵笑了。兕亏玉终于归他了。三万兕亏壮丁,他的计划又迈出了大大的一步。
权势,是男人永恒的追求,他的床已经够大够舒服,他却希望更大更舒服。他希望他的座椅绘满龙,他认为像他这样睿智的人,这些本就是应得的,他必须得。
现在玉已经在他的手中,他舍不得放下。
侯爵突然对侍女道:"刚才你割王七的头在颈上几寸?"
侍女答道:"三寸。"
侯爵道:"应该在两寸的,否则不会流这么多的血。"
侍女点头应道。
侯爵突然道:"你想不想见识一下不留血的割头?"
话音刚落,侍女的头就像球一般飞落,她的身躯还好好地站着,许久才缓缓躺倒,断裂的颈部果然没有滴下一滴血。
侯爵的刀上也没有。他的手就是他的刀。
"现在你终于看到了吧,真正的高手割头是不会留血的。你将来一定要学透,才可以继续当我的侍女。"侯爵惬意地道。
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哪怕是最忠心的手下。
而就在此时,密室外却传来一阵掌声,热烈的掌声。
侯爵的脸终于也有了一丝不安,他用最快的身手出去。
他看到了一个人--倒挂的人。
难以相信,难道……
但瞬间侯爵就克制住了,他笑了,笑得那么亲切,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你居然没死?"侯爵道。
"是啊,我没死。"王斩道。
"应该死的,怎么会没死?"
"我本想打开那个盒子的,但最后还是没有。"
"为什么没有?"
2006-7-27 07:52
妖妖~
"我看到了一个神。"
"神?"
"飞天之神。"
王斩没死,连他觉得都不可思议。
他要开启盒子的时候一个蝙蝠的尸体随着石壁的震荡掉到他腿上。
王斩外号夜蝠生,他学的剑术本就与蝙蝠有莫大的关系。他甚至觉得人还不如蝙蝠亲切。
自父母死后,报完侯爵之恩,王斩便不再欠任何人,也不希望再与人其他人纠缠。他更喜欢和蝙蝠为伴。
除了一个叫小鬼的少年,王斩在世上唯一的好兄弟。他们的相识是老天最好的馈赠,王斩愿意为这个兄弟而死,毫无怨言。他心中一直如此认定。
此时脑中闪过的恰是小鬼灿烂的笑容,王斩自觉好笑,在如此危急的时候走神,实在算不上敬业。
空气渐渐稀薄,自己也将跟蝙蝠一样,成为一堆干尸。
思绪翻飞了许久,王斩决定放下盒子,先将蝙蝠庄严地埋葬。
他将盒子放回了原来的缝隙。
奇迹就在那一刻发生,随着盒子与缝隙再次贴合,发出阵阵碎石声,在王斩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出口。
原来幽灵局唯一脱逃的方式就是将盒子拿起又放上,只是谁又能想到呢?
"所以我要感谢那个神?"王斩认真地道。
"你说蝙蝠是神?"
"他本就是神,他救了我的命!"
"可笑,可笑。"侯爵突然大笑,他必须用笑让自己放松。
王斩身上突然抛出一个东西,侯爵慌忙闪开。
是盒子,已经跌落在地面。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我不欠你任何东西。"王斩说着转身要离去。
"等一下!"侯爵捡起地上的盒子,道,"你不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吗?我帮你打开!"
"我劝你最好别打开!"王斩道。
"为何?"
王斩露出自己的双手:"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戴上手套,我拿来的难道就一定是幽灵局中的盒子?"
难道盒子外表就有毒?侯爵大叫着扔掉盒子,他已经感觉手上有股奇痒。
"来不及了。"王斩突然一声长叹,"你不妨叫你的手下前来帮你,我保证你再也叫不出一个人。"
侯爵猛地用劲,做了一个连王斩都恐惧的举动。
"啪!"他的两条臂膀猛地脱落,他居然用自己的内力将双手废掉!
侯爵的眼中已经露出必杀的凶光,再也没有人阻止他杀人,他非杀不可。
王斩只得拔剑,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剑好沉,好沉……
朝阳,新的一天终于开始。
早晨总是美好的,预示着新的希望,新的憧憬,无数热血的青年又该在早晨意气风发走向他们心中的江湖。
王斩拖着疲累的身躯,艰难地迈向前方的水塘。
他好累,他觉得自己好脏。
在他的眼中,阳光永远都像最猛烈的毒,烧灼他的身心。他必须休息了。
被朝阳染透的那条金边,隐隐的就是一把剑,刺破美好的假象。
没人看到,只是很少人看到而已。
2006-7-27 08:14
妖妖~
第二部分:困兽
这个故事讲的是挣扎,野兽的挣扎。
绝望的恐惧,青面獠牙的野兽最后一次的劲爆、反扑,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怕的敌人,必须用血、用命去拼。即便死,也无遗憾。
他知道有那么一天的,放多少血就应该还多少,用自己的血还。
只是没想到那天,来得那么早。
挣扎,真的有用吗?
一。
杀!杀!杀!
只有杀了眼前的人,自己才能活下去。
盛荣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他的八大手下,只剩下了三人。而双眼,也被自己的血染得通红。
伤口像心中的怒意,不断喷涌。血溅飞花。
手下又倒下了一个。
拓鳞刀盛荣一直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恐怖刀客,那把舞得如快刀切鱼鳞般的拓鳞刀更是让人毛骨悚然。麾下八大刀客,每个都有过硬的功夫,这九人一起出动的时候,所过之处,必定腥风血雨。
而平常,盛荣割的是别人的脑袋,削的是别人的肉,溅的是别人的血。
他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却没想到对手居然如此可怕。更没想到自己会伤得如此狼狈。
那个人,简直不是人。
手下又倒下一个。同样残忍的死法,肝脏被撕扯成碎片,人体器官的腥臭充斥密林的整片树木。
树梢上的露珠滴落。
焦鸦笑了,右手甩落手中的碎肉,血浆。
那已经不像是人的手,指缝间没有一丝赘肉,全部是精弹有力的骨,和黑色突长的指甲。这根本就是鸟类的利爪。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一爪一个,一爪一个,连连杀了七个用刀高手,抽出他们的肝脏,让他们痛不欲生,猝然而亡。
这是何等残忍的杀人手段,却是焦鸦最为得意的杀人方式。
最近江湖风头最劲、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亡冥”,头等的杀手焦鸦,两只利爪般的魔手已经不知道抓破了多少高手的肝脏。这种血腥的感觉,最为直接地刺激焦鸦的神经,令其更加残暴,而更让人无法抵抗。
盛荣的额头早模糊到黏稠,冷汗和头上的伤口流淌的血液混搅成难闻的味道,浸湿他的双眼,世界变成更为狂躁的红色。
他的手,早已经握不住刀了,那把杀人如麻的快刀。
“快!快!杀了他!替我杀了他!”盛荣声嘶力竭地喊向最后一个刀客。
那个刀客却早不知道身在何处,如此关键的时候,他居然弃刀逃跑,禽兽!
一直笑的焦鸦停住笑意,扫视一遍四周。转而又将目光停在盛荣身上,还是那样轻蔑的笑。
妈的,老子就是死也绝不让人看不起!
拼了!
颤抖的手勉强握紧刀,所有的余力转为最后的劲道,刀锋再次化做凌厉的幻影,盛荣身边幻出一片刀影。
瞧瞧,这便是老子天下无敌的拓鳞刀!
一片刀光下,盛荣看不到焦鸦的表情。
他当然这辈子都不想看到那种恶心到死的讥笑。
所以他再也看不到了。
拓鳞刀自盛荣手中抛出,抛至高空,砍落一段树梢,又斜晃着下降,稳稳插入地面。
树梢的露珠再次滴落,滴落到错愕永远的盛荣的脸,一片血污。
刀光中,焦鸦的利爪还是轻易插入了盛荣的胸,现在又强力拔出,让其流尽最后的血水。
闻着那股血腥的味道,焦鸦变得更加亢奋。这次杀得真的很爽!任务完成得也极其圆满。
那么,该走了?
焦鸦消瘦的身影停在了前方一棵高大的老树前。
隐约的风声,夹着寒意。
一滴露珠,孕育自天地交集的清新,缓缓滴落下来。
吧嗒,滴在焦鸦的脚上,干枯的脚。焦鸦从不穿鞋。
什么事也没发生,焦鸦转身似乎要离去。
风,还是风,轻轻地飘过。
老树并未有明显的变化,隐约的只觉老枝抖动了些微,些微到根本无法察觉。
焦鸦再次笑了,笑得更为得意。
甚至在这个笑完全凝固之前,他的身子再次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转到老树面前,双爪齐出,一下子伸入树干,像刚才抓那些人的心肝一样,拼命旋转。
老树的缝隙居然流出了殷红的液体,一样的腥臭。
最后一个刀客也搞定了。
焦鸦这才有了些许的懈怠,任务这才圆满地完成。
2006-7-27 08:15
妖妖~
“还没人能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你算厉害的了。”他像是自言自语,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自得。
这样的手段,才能让自己在杀手排行榜上居高不下。
这次的赏金好像超过五万两,够一段时间挥霍的了。
焦鸦习惯性地搓手,搓去残留的液体。偶尔还用嘴舐。
滴答。
还是露珠。
该死的天气。
等等。
露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露珠?
焦鸦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整个身体自脚底传入冰凉的气息,甚至绵延到自己的双爪。那爪可是杀尽天下高手的武器!
焦鸦的心跳似乎停了。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太过强烈,也太——熟悉了。
每次杀人的时候,猎物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就是那种感觉吗?
不!
风!
只是风。
焦鸦还是忍不住抬头了。
抬头的瞬间,他只看到无数的星星,亮闪闪照得人目眩。
要人命的星星。
二。
八月十五,中秋节。
月圆人团圆,家家张罗喜庆的夜晚。
黄昏的霞光柔美,淡然。风却有点寒,毕竟入秋了。
今年格外冷。
小亢的身上依旧还穿着单薄的白衫,灰旧的颜色证明至少有数十日没有换洗了。可这白衫的布料却是最精致的丝绸,价值不菲。
同样的,小亢的鞋、头巾都是城内最为名贵的布料,却同样脏乱不堪,不见洗涤。
寒意让小亢不停地哆嗦,坐在一群孩子中尤其显眼。
城内最僻静的莫过于这片阁楼了,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却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尽,烧个精光。目前长遍杂草,却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漂亮的玉罐叫嚷着,罐里头正恶斗着两只大蟋蟀。
红头的蟋蟀远远占着上风,总能轻易放倒扔进来的选手。
小亢的脸上一直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其他的孩子显然十分不服,不断抓新的蟋蟀进来。好在附近都是杂草,蟋蟀众多。战斗一直持续。
红头蟋蟀越战越勇,竟然一场不败。
别的孩子不服,叫嚷着要放两只蟋蟀斗。
小亢冻得红肿的脸倒是一脸笃定,任别的孩子放两只蟋蟀进去。
而那红头蟋蟀也嚣张地挥舞双爪,十分自得。
还是赢。于是放进三只,四只,五只……
到第七只的时候,红头蟋蟀依旧赢得有条不紊。别的孩子早都泄了气。只有领头叫嚣的李员外的少爷还是骂骂咧咧。
“妖孽!这根本是妖孽!”李少爷大叫着,一边踩死自己没用的蟋蟀。
小亢并无多大的反应,隐约的一丝笑意,很宝贝地逗着自己的红头将军。
骄横的李少爷顿觉受了莫大侮辱。他跳起来抓过玉罐,倒出红头蟋蟀,想一脚踩死。
“妖孽!让你猖獗!”
李少爷的脚还没抬起,就被小亢一推摔了个嘴啃泥。
红头蟋蟀趁机躲到小亢的脚边。
别的小孩扶起一脸狼狈的李少爷,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李少爷大声尖叫着,那帮孩子就全部冲向了小亢。
六七岁孩子的打斗,有时候并不比成人仁慈。
那群孩子没想到单薄的小亢有如此大的力气,竟然一连推倒了好几次群攻,但毕竟寡不敌众,小亢最后还是被压倒在了地上。
李少爷兴奋地将臭鞋踩在小亢的脑袋上。
小亢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却依旧将头抬得很高。
眼神,那种眼神凝聚的力量,有一种特殊的压迫感——直直瞪着李少爷。
李少爷竟被瞪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心虚,踩得更猛:“奶奶的,叫你看,叫你看!”
血流过小亢苍白的脸,而眼神,却更加冷,冷过刀锋。
“妈的,妈的……反了,这臭小子,没妈的野种,我今天……我今天……”有钱人的孩子,多说几句话都会累坏腰子,一旁早有仆人的孩子帮着捶后背。
没妈的野种!
没妈!
妈!
“啊!”
小亢突然奋力地尖叫,拼命地挣扎,那个样子,活脱脱便是愤怒的小野兽。
压住他的孩子一下子承受不了那种兽一般的蛮力,挣脱后的小亢狠狠咬住了李少爷的耳朵,抵死不放。李少爷再次杀猪般地号叫。
2006-7-27 08:16
妖妖~
周围的人更加野蛮地毒打小亢,小亢浑身是伤,却抵死咬紧。又一记重拳下,嘴角已全是血,门牙粘在了耳朵上。
李少爷的耳朵已不再像是耳朵。他既怕又痛,一时也不敢再次上前。
光止疼就让这富家儿子一阵忙活。
此时歹毒的念头突然晃过脑际,李少爷一激动,当即下令:“快,踩死那只蟋蟀!快给我找!”
“不!”
挣扎,再次被毒打。伤痕累累,还是挣扎。
红头蟋蟀逃得再快,还是被发现了。
“给我狠狠地踩,往死里踩!”李少爷嗓门如丧钟长鸣。
“不!”
小亢的眼已有泪。
这个七岁的孩子,从出生以来,一直一直地,没哭过。这次,再也忍不住了。
有时候奇迹就出现在人落泪的那刻。无论哪个年代,男儿的热泪,永远宝贵过身上流淌的血液。
无论多小的男儿,只要够胆,都是真正的男子汉。
“真的需要如此吗?”
柔美的声音,像一阵清风飘过。给清寒的黄昏带来别样的暖意。
春风。
三。
焦鸦倒下去的时候,身上甚至没有特别的痛楚。
那把刀,实在太快,力道,又实在控制得太完美。在神经还没传达痛意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游离了身体。
当他正式躺倒的时候,头颈、前胸、双手、大腿,都从平静中猛地爆裂出巨大的伤口,鲜血如注喷射。
枯黄的落叶飘舞,都溅到了这些腥臭的液体。
这才是真正的拓鳞刀!
焦鸦的双眼还亮挺挺地睁着,却再也看不到任何色彩了。
身后的刀客这才放下了手中刀,只是一把普通的刀。集市中卖的话也许不过五两银子。
他却杀死了焦鸦,天下第一神秘杀手组织的头号杀手焦鸦。
刀客笑了,正是刚才那个逃掉了的刀客。摘掉斗笠,乱发飞舞。
“你以为你杀掉了我!却没想到吧,树中的并非是我,而是你杀过的一具尸体而已。”
“你太自信了,你以为拓鳞刀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吗?”
“我能从你眼皮底下逃走,自然也可以偷龙换凤,偷一具尸体转移注意力。你果然上钩了。当然不这样做,你也死定了,天下谁能挡得过我的刀法呢?”
“你只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杀人工具。派你来杀我的人实在够笨。他以为我盛荣当真如此无知吗?哈哈……这江湖,永远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得久!”
面对尸体的演讲永远是胜利者最大的快感。
原来他才是盛荣。
为了生存,他假扮刀客跟着替身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这样隐匿的生活。那些日子,也必定充满血泪。
而至少,他还活着。
拓鳞刀永远不败!
盛荣并没有兴奋多久,老江湖知道此时离开才是大计。
滴答,滴答,滴答。
还是露珠。
三滴。
突然起了笛声,悠扬。
白衣飘飘,丝巾缭绕。
周围的血腥气突然间不存在了,隐约的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幽雅。
然后是一把剑。
闪电!
四。
“真的需要如此吗?”
柔美的声音,当然配上婀娜的身段,姣好的面容。
仙女,有时候也可以在凡间的。
而当如此柔美的声音出现,周围的一切瞬间静止,所有的眸子都盯住了眼前的美丽,再放不开。
李少爷忘了痛,困住小亢的孩子也早忘了用力,至于小亢,甚至忘了要爬起来。
“娘!”
内心强烈的呼唤。
多年以后,小亢每次回忆起那种感觉,心头依旧荡漾一丝久远的甜蜜,回味孩童般的笑。
有的人天生一见,便是一种宿命的缘分。这话小亢一直深信不疑。
但这样的缘分,究竟会转化成什么?
多年以后,对于这次相见,小亢究竟是悔恨,还是欣喜?
天知道。
仙女再美都有一种潜在的冷艳,那种冷,让人向往却又高不可攀。永远保持着距离感。
仙女便是仙女。
此时她正一步步款款走向小亢,对周围的人群、孩子仿佛视而不见。
2006-7-27 08:17
妖妖~
小亢还趴在地上,额头还冒着血,沾着泥。
仙女蹲下身子,凝凝的眼波流动。
洁白的纱巾就这样一点点擦去小亢脸上的泥和血,一点点擦。
小亢的脸却红了,比流血时候还红。
他根本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只知道,梦里,依稀有这样一个人,依稀,有更小的自己。
李少爷从错愕中惊醒,疼痛顿时回复,呀的一声喊出来,又有一帮仆人的孩子照顾。
“去!”李少爷推开别的孩子,怒火反而胜过了刚才。
现在,他恨不得杀了小亢。
仙女,居然帮这样一个野孩子擦脸?
仙女已经扶起了小亢。
不光是李少爷,周围的孩子,眼睛都红了。妒火。
仙女当然察觉了,隐约她的嘴角翩然一动。浅浅的一笑就这样荡漾开,回味无穷。
小亢的脸更红了,他正拉住仙女纤细的手指。
当仙女轻轻挣脱他的时候,小亢简直感觉天旋地转,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么你便是李少爷了?”仙女面对李少爷。
“啊……”受宠若惊的李少爷一时间说不出任何一字。
仙女轻轻地伸出食指,轻轻地点过李少爷的大蒜鼻。
李少爷的脸也红了,红成猴屁股。
他只觉得鼻子处微微地痒,却一动也不敢动。
天色暗淡了,夜来临。中秋之夜终于来到。
李少爷的下人都赶来迎少爷回去,李少爷本不肯走,拗不过从小养大自己的老管家,恋恋不舍地看着仙女,一步步被拉走。
“李少爷!”
“啊……”李少爷只觉得鼻子更痒了。
“谢谢!”仙女说道。
谢谢?谢自己什么?李少爷一片懵懂。
奇怪,鼻子越来越痒,越来越难忍。李少爷终于忍不住用手去碰。
一片血肉模糊。
“啊~~~”
“现在,你开心了吧?小亢。”仙女说。
手再次被仙女握住。小亢充满了疑惑,却同样说不出话。
不远处,传来阵阵痛苦的尖叫,是李少爷!
“少爷!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这是……天哪……”一阵手忙脚乱。
小亢惊住了,他想跑上前去,却被仙女牢牢地拉住了。仙女还是那样甜美地笑着。小亢出了一手汗。
周围涌动的人群越来越多,已经传来了哭声。
“少爷!呜……这究竟是怎么了?少爷……”
仙女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小亢也跟着不能动。再看那张秀美的脸庞,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诡异的笑,诡异的手。
她,真的是仙女吗?
而自己,真的高兴吗?
五。
像闪电一般快的剑!
还好盛荣的反应快过闪电,他还来得及意识到这些,却未必来得及躲。
不躲,他必死无疑。
只要缓一缓,缓一缓,他也许躲得过。
盛荣闭上了眼睛。
在双眼紧闭的那刻,他稀松的胡子居然猛地挺拔竖起,嘴角抽动,似乎在吸气。
闪电闪过!
那刻,盛荣一呼,竖直的胡须居然弹出,像根根利箭,刷刷刺出。
紧跟着气势,盛荣连连退了三大步。这才算勉强脱离险境。
但闪电的攻势毕竟不是任何招数能破的,盛荣的脸上一阵钻心疼,极深的剑疤,永留。血水流过嘴角,腥涩一直酸到肠胃。
隐隐的几阵剑风,那些胡须暗器就这样被挥得烟消云散。
这一招怪得离奇的功夫,正是盛荣多年隐匿般非人生活的最高领悟。有时候怪招才足够出奇,足够躲过像刚才这样的危险。
他本就没有胡须,那些都是原本设计好的暗器,尖处根根有毒。
看来这样根本不够,转瞬间,盛荣就出刀了。
星光闪烁。
拓鳞刀。
看家的本事,一连挥舞二十五刀。
很少有人撑得过二十刀。
刀停,冷汗直冒,全身麻痹。
敌人不见了?那把快若闪电的剑。究竟在哪里?
滴答。
还是露珠。
露珠跌落过剑,剑光一闪。
盛荣觉得喉头一阵阴凉。他突然很想笑。
这辈子东躲西藏,一直不敢出示真面目,好久没有爽快地笑过了。
2006-7-27 08:17
妖妖~
他终于笑了,一笑,喉头便发出咔咔咔的声响。血液如箭射得好远,射断了一棵大树。
“丁……丁……”盛荣最后吐出的两个字,轻到只有他自己听到了。
他却也听到了,丁丁。
银纱杀手,比焦鸦还要恐怖神秘的亡冥首席杀手。
杀人的时候,他的左手永远绑着银色的纱布。身上却不再有那把快若闪电的剑。九年前便是极端可怕的人物。
再次起风,天更寒了,居然下起了雪。
银色的雪花,飘落,今天便不再有月光了吧。
任务结束。
隐约的气喘,头疼,很少有的怪现象。
小亢呢,该给他买什么好吃的?
不管如何,今天是中秋节。
六。
下雪了。
小亢打了个大大的寒战,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够取暖。
周围的人群散去。每个人临走的时候都像看鬼怪般看着仙女,也看着小亢。小亢一直在发呆,反而并未怎么留意。
一个胖女人吵嚷着去骂仙女,十足的泼妇。
仙女依旧只是笑着,倾城之笑。然后非常有礼貌地对那个胖女人说:“谢谢!”
胖女人走出十步后,莫名死亡。脸上有着和李少爷死前一样诡异的神情。
还有一个显然会点武功的道士,手拿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烧着符咒。
还是一声谢谢,还是一样,十步,暴毙。
再没有人敢上前。
小亢打第二个寒战的时候,感觉到了阵阵暖流传入自己的体内。
那只手正被仙女握着。
“今年的天气真反常呢,中秋便下雪了。”仙女说,小亢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的红头将军不要了吗?”
“啊~~~宝贝!”小亢这才想起蟋蟀,挣脱开手。在慢慢覆盖上的雪地里寻找,还好常胜将军也未曾想离开自己的主人,小亢小心地将蟋蟀放入罐内。
不握仙女的手,身上便没有一丝暖流,雪花带来的冷意再次让小亢哆嗦不止。
仙女遥望着天际,天已全黑。果然,没有月。
“你该回去了,你爹该回来了!”
抱着罐,小亢看了一眼仙女,毅然转身要跑远。
“等下。”
小亢停步。
“这个,有名字吗?”仙女点着蟋蟀问。
小亢摇头。
“给他取个名字吧。取最想取的人的名字。你说不好吗?”
飘忽间,迷人的身影,柔美的声音,都不见了。光线暗淡,雪地一片白色。
小亢愣住了,冷风依旧令其哆嗦不止,小脑瓜却又在灵活地转动。
“取名字……取最想取的人的名字……”
“谢谢!”
早没人影的雪地,再次传来犹如鬼魅般柔美的声音。好戏开场。
天地暗合。
七。
丁字坟场。
雪花飘舞,掩盖住了破败的景象。
这里许久未曾有人来了。
自王斩夜闯坟场,夺得兕亏玉后,这里曾是幽灵局巢穴的秘密便彻底揭穿。丁字帮再无颜面存于江湖,旗下门人纷纷自立门户,掌门则被幽灵局的诸多仇家五马分尸。神秘的幽灵局自然而然消失,这丁字坟场也便成了一片废墟。
丁一字的百年威名,也因此烟消云散了吧。
只有一片皑皑白雪。
还有蝙蝠。
大群的蝙蝠,奇迹般聚集作一堆。没有月光的夜晚,蝙蝠们的舞动更似地下的怨灵,涌动。
地下没有怨灵,却有比怨灵更可怕的人。
江湖中谁又能够想到,自幽灵局撤出丁字坟场以后,这里反而成了“亡冥”的老巢。
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亡冥。
在亡冥的字典中,没有杀不了的人,只有出不起的价钱。各地需要暗杀的名单纷纷通过蝙蝠传递,再经亡冥领袖审查传达给各个杀手。价钱合适,马上行动。
因为亡冥,江湖莫名地多了好几具尸体。
他们死前,也许是赫赫有名的大侠,前途无量的朝臣,威震一方的枭雄。他们死后,便什么也不是了。看客户的要求,亡冥有时候甚至连尸体也不留下。
爆秃每次来坟场的时候都迫使自己处于最兴奋状态。他会先去青楼找最好的女人,喝最好的酒,然后暖暖地泡上一阵温泉,请最好的师傅全身按摩,直到臃肿的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彻底放松,精神从未有过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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